半个小时左右,时熠的摩托车停在一栋有院子的老房子面前。
时熠口中的老头是他爷爷,就住在这栋老房子里。
老房子是时熠出生那年翻修的,宽敞,地段好,值钱。
家里唯一没被时鹏飞败光的也就这栋房子了,老头压着房产证,硬是没让自己那赌鬼儿子动一点。
时熠推开门,老头坐在院子里抽水筒烟,听见动静,目光轻飘飘地扫了时熠一眼。
老头一直对孙子在外边独自生活无人管教耿耿于怀,尤其听邻里说,经常看见他跟一群狐朋狗友在外边鬼混。每次时熠来,他都冷着脸。
时熠习以为常,嬉皮笑脸跟他打完招呼,兀自进屋里放东西。
屋子被翻得乱七八遭,宛如台风过境,他脸色登时冷了几分,旋身出来。
“时鹏飞昨天是不是又闹事儿了?”他早已没有忌惮,直呼他爹大名。
七旬老人头发花白,饱经沧桑的脸上始终是一副看淡是非的表情,瞥了眼孙子,仍不想搭理他。
“那我走了?”时熠故意道。
老头这才松和脸色,质问道:“我听说你上星期又跟人打架了是不是?”
时熠把老头换下来的脏衣服往全自动洗衣机里面扔,闻言,手顿了顿,眉头蹙在一起,冷声冷气地说:“哪个不长眼的又来跟你说这些了!”
“你少横!”老头瞪他一眼。
时熠闭嘴,话不多说。
老头浑浊的眼睛里满是愁绪,苦口婆心:“小熠啊,老头子我这身子骨管不了你几年。你摊上这么个混账爹,是没办法的事,爷爷光明磊落了一辈子,教出这么个儿子,让你日子不好过,是爷爷的错。你爷老了,也管不了你了,爷怕你走你爹老路啊……”
时熠打断道:“我跟他不一样。我有分寸。”
说着,他从包里翻出一千块钱,塞到老头手里:“这给你。昨天时鹏飞来你这儿翻走不少钱吧。”
看到这钱,老头脾气瞬间上来了,手一横,情绪激动地吼道:“你有什么分寸!谁要你这钱!不好好在学校用心读书,挣什么钱。到处鬼混,学生没个学生样,这叫有分寸?!”
时熠没搭话,任由老头骂。
老头强调道:“你赶紧给我搬回来!”
他淡声回了一句:“我要是搬回来,这家更不像样了。”
不想老头气坏身体,时熠兀自拎着新鲜食材进厨房弄饭,语气无奈地补充道:“我正经挣的,在拳馆打工,就你知道的那家,没鬼混。”
时熠十岁那年,母亲去世,就一直跟爷爷住,由于时鹏飞经常往死里打他,时熠十三岁开始不着家,在朋友家住,或是租房住。
老头生怕少年在外边学坏,哪怕自己年纪一大把,也非得把人找回来看着。
可时鹏飞对时熠变本加厉的毒打,老头子实在没有办法,管不了。时熠到了十五岁左右,身量拔高不少,体重也上去了,还在外边练了拳。时鹏飞再打他时,由单方面的压制变成了父子俩互殴。
为了不让孙子的人生就这么被毁掉,老头就没再管过他搬出去住的事。
可少年无人管教,终究不是个事。
一阵沉默,时熠抬头,有些愧疚地看了眼坐在年迈的老头,准备说点儿什么,这时,门口传来动静。
隔壁张姨热情地走进来:“时伯,来我家吃饭!”
女人前脚刚踏进院子,就注意院子里的摩托车,张望两下,看见厨房里忙活的时熠,远远跟他打声招呼:“时熠也回来了?”语气冷淡。
时熠的爷爷年轻时是个警察,深受街坊邻居的爱戴,张姨曾是他的受益人,对老头一直保持着一颗感恩的心,知晓老头的家庭情况,时常过来照料一二,早已把他当作父亲来孝顺。
张姨对时熠一开始是可怜的,那么小就没有妈妈,父亲也不成器。
时熠经常不着家,跟一群狐朋狗友在外面鬼混,张姨没少说教,恨铁不成钢的态度。
后来,随着时熠越长越大,闯的祸事越来越多,跟他老爹两个人把家里闹得天翻地覆,甚至因为打架斗殴进过少管所,张姨越看时熠越觉得跟他爹比起来有过之而无不及,没准儿就是下一个时鹏飞,一点不听劝,对他的偏见也就越来越深,态度直接冷下来,不管了。
时熠无所谓张姨对自己什么态度,但她对老头好,所以他也尊敬她,在厨房里礼貌地跟她打了声招呼。
老头跟时熠置气,平时张姨叫几遍都叫不去的人,今天拄杵着拐杖随张姨去了。
张姨忙过去搀扶着,客套地冲时熠喊道:“时熠也一起去那边吃吧。”
时熠手里还在处理一条鱼,看了眼老头,知道他正在气头上,就没拦着,冲张姨笑笑说:“我就不过去了张姨,麻烦您照顾一下老头。”
张姨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最终没说什么,搀扶着老头走了,生怕老头多看他一眼就被气得吃不下饭。
时熠留在家里继续把饭菜做完。
他把盛了饭菜的小碗放到母亲的遗照前。装着遗照的玻璃碎了一角,下方的桌子摆放着香炉和蜡烛,都被打翻过,不用想也知道是谁干的。
时熠心里憋着一股气,抽出三柱香,点燃,低头插进香炉中。昨天端午本该来拜的,时熠知道时鹏飞肯定会回家,所以就没来。
时熠将屋子收拾干净,准备直接走人,想了想,还是决定在家等老头回来。
老头在张姨家待的时间也不长,半个小时不到就回来了。他看着桌上的几个小菜,一句话没说。
时熠像个没事人一样问他吃饱没,没吃饱再来吃点。
老头神情严肃地看着他,在餐桌前坐下,喝了口茶水,问他:“你打算以后怎么办?”
“什么怎么办?”时熠装傻充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