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雾青本是去不了清风谷的。
挡劫虽是沈遇白自己的行为,她事先根本不知情,更不曾要求过他这么做,但她还是无可厚非的受到了迁怒。
毕竟那是一宗之主,因为她一个小小的弟子伤成那样,还可能会修为倒退留下暗伤,他们不敢对沈遇白怎样,拿捏她还是很容易的。
有的老顽固长老无视她的请求坚决不准她同去,呵斥她去了也没用,指不定还会添乱。
对于所有长老或迁怒或安抚的话,闻雾青都照单全收,只一直执拗地站在沈遇白昏迷着的房门前,声音不大却坚定。
“我要去,我一定要去。”
她忍住口中的呜咽,深吸一口气恳求,“我绝不会拖后腿,也不会自作主张,我只是想陪着…一起去。”
明明时间紧迫,还要把时间浪费在扯这种无关紧要的事上,最后还是御丹峰主齐览拍板决定,“让她去!鸿蒙玉髓还是人家雾青出的,凭什么不让她去!”
三长老还想争,他想说本来就是因为她掌门才会这样的,鸿蒙玉髓她就应该自觉奉献出来,结果刚要说出口前却被大长老狠狠地瞪了一眼,才不得不偃旗息鼓,拂袖而去。
她低垂着脑袋,对齐览说了句“谢谢”。
此行的随行人员并不多,但基本都是凌云宗最高战力,三界现今看似太平,可若有人或妖知道沈遇白重伤未愈昏迷不醒,未必不会动歪心思。
一位合体期大能陨落,修真界的格局定会受到波及,进而影响到其他势力。
乘坐飞艇借道妖界也仍需要十天的路程方能抵达清风谷,医修们在路上能为沈遇白做的不多,暂时只能用上好的膏药敷在他裂开的肌骨上,得以让他经脉内流窜的电弧消停会。
但那些电弧是会伤人的,每个近身为他敷药的人手指都被炸出过血花,流血不止倒是其次,那种深入骨髓的疼痛才是最令人无法忍受的。
医修们本就不怎么修练锻体功法,身体都娇贵的很,上次药需要几位医修轮流接力忍耐才行。
好在上药手法并不难,只需将之前的药膏擦拭干净,再均匀涂抹上新的便成。
于是从第三天起,为沈遇白换药的活就被闻雾青接替了下来。
没有人要求,是她自己想做。
齐览一开始是想找皮糙肉厚的剑修来的,但她说剑修手上没个轻重,而且就算她的手指受伤也不影响施术法,还是她来更细致妥当。
拗不过她的自告奋勇,齐览只好答应。
这两日她已经想明白了,她才不信什么遵循遗言,也不在乎什么杀妻证道,沈遇白要是为了飞升才这么做,那他下的本钱也太大了。
757同她说,目前在这个世界,那鸿蒙玉髓只有它的小金库里有,若她没能拿出鸿蒙玉髓入药,沈遇白今后修为可能会难以寸进。
她觉得自己不该再去在意所谓的好感度,负五十他都能为了她豁出修士最为重要的根基,负一百岂不是能为了她去死。
之前她就猜测,好感度的负不是她以为的负,那个负理解成正还差不多。
但不管她的猜测对不对,她都想听从一次自己的本心。
十指连心,被炸裂的皮肉一时无法好转,她任由指腹刚结痂的伤口被一次次撕开,还感受不到疼痛似的拜托温仪帮她结个阵,用来隔开她的血以免落入药膏之中。
“青青,让我们来吧,好吗?”辞辞看着她鲜血淋漓的手都快心疼死了,出声劝她。
温仪按住她想拿膏药瓶的手,“我也可以帮忙涂药,不能让你一个人反复受苦。”
她却摇了摇头,态度十分坚决,语气更是不容置喙,“这些伤本就是该落在我身上的,他救了我的命,我得报答他。”
轻轻挣开桎梏,闻雾青一丝不苟地做着嘴中所谓报恩的事,每涂几下就要停下观察昏迷之人的表情,看看有没有皱眉或者脸色变差。
自齐览阐述如何能够医治沈遇白后,她就再没有哭过,行事言语都冷静得不能再冷静,一切如常地交流做事,表现得还不如飞艇上其他同门担心掌门。但和她关系亲近的人都能从她平静的外表下,感受到那股暗涛汹涌。
仿佛只有沈遇白醒过来,才能引起狂潮或者浪尽。
然而七日过去,沈遇白一次都没有醒。
他不再无意识地吐血,呼吸浅浅,宛若陷入沉睡。闻雾青每日按时为他换药三次,除了不时蹙起的眉心,没能再得到他任何别的反应。
沈遇白身上血痕被齐览好好地清理过,衣裳也换了一件,应是他一贯穿的墨色中衣,越发显得躺了几日的人白得透明,让她有种他不似活着的错觉。
一时间她竟有些想念他着浅色衣物的模样,她知道那副温润皮囊不是真实的他,可她好想见到平安的、清醒的、在她面前刻意伪装自我的他。
或许是因为那个样子的沈遇白,总是朝她微微笑着,幽深的双眸中常常倒映出她的身影,每次视线对上,他总会流露出更真切的笑意。
无论如何,都比此时需要靠她感知脉搏跳动才能确定他还活着的模样好。
连着几日,她都没有出过沈遇白的房间。不上药的时候,她就坐在床边的凳子上,岿然不动地注视着他缓慢起伏的胸膛,得以慰藉自己。
除了待在他身边,她也不知道去做什么。
不想修炼不想吃饭不想休息,连话都不太想说。
就算是辞辞他们要来陪她,她也是摇摇头,干涩的嗓音小声说想陪他待在这里。
大师兄没来,一时谁也劝不动她。
于是他们只能在换药的间隙,同她聊上几句,让她不至于太过苦闷。
闻雾青并不觉得苦闷,察觉到沈遇白经脉内的雷电一点点减少,只觉得无比舒心。
这说明他在一点点好转。
还是鹿澄的到来使得她暂时离开满是雪香的房间。
凌云宗飞艇进入妖界不久,经过同意后,鹿澄登上甲板。他不是来看伤患的,他也不在意是凌云宗的谁受伤,只是想告诉他们乐舒的结局。
鹿澄一回到家中便立刻同妖王说清了所有内情和始末,妖王伫立着沉默许久,终是没有再过多追究。
这件事,并不一定是他们妖族占理,谁也无法保证,有没有妖做过类似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