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好像……就好像说着不要红包但眼巴巴等着别人强塞给他的样子。
所以他遇到什么了啊?
沈明眈吸吸鼻子抬起头,想到他早上突然说自己有事,是不是跟这件事有关?
“哎呀!”沈明眈拍床,“你管他干嘛呢!突然说分开就是他的错,你替他开脱什么啊!”
沈明眈嘴上比谁都硬,眼泪却又掉下来了。
周闻时无父无母,已经习惯了独自消化负面情绪,要是真遇到了什么事情肯定也不愿意告诉她。
他是不是受委屈了?
是不是又一个人躲在房间里了?
沈明眈擦擦眼泪,在心里唾弃自己为什么要心疼他。就算他受委屈了,难道她就不委屈不难过吗?她的眼泪可是啪啪地掉呢!
万一他也掉眼泪了怎么办?
“呜呜呜你怎么还管他啊……”沈明眈蹲在地上哭着自言自语,用自嘲掩饰着对周闻时的心疼。
连发生了什么都不知道就心疼他,沈明眈觉得自己完了,真的完了。
她完了,真的。
“叮!”
手机突兀地响起来。沈明眈立马捞起来一阵狂点。
“明眈啊,过两天学校有篮球赛,你要是有空的话陪妈妈一起当后勤怎么样?”
是殷梅。
不是周闻时,沈明眈有点失落,她没心情搭理这些无聊的东西。
但是妈妈怎么突然提篮球赛?
她一个瞎子,看什么球赛啊,既看不到球又看不到帅哥。
——慢着,帅哥?
自从她上次对杨正书不冷不热表示无感之后,妈妈就没提过和男生有关的话题了。
怎么现在又提了?
沈明眈想到周闻时的反常,想到殷梅对周闻时的不喜,再联系殷梅突兀的邀请,心里像过电一样敏锐地察觉到了不对劲。
她擦掉眼泪开门见山问:“妈妈,你找他了?”
殷梅还没有回复,沈明眈就瞪着空洞的眼睛守着聊天框,心里有了七八分猜测。
“不是我,是你爸爸。”殷梅说,“他们聊了什么我也不知道,怎么了?”
沈明眈竟然从妈妈带着细微心虚的语音里听出了一点期待和忐忑。
但她没时间纠结这种小问题了。
她妈妈好歹有教师的包袱,万事注重体面,她爸就是一个纯笑面虎,最爱往人心上插刀子,周闻时这种小可怜对上她爸简直死路一条。
怪不得他一副依依不舍的诀别语气,他哪是在分手啊,明明是委屈无处说!
沈明眈不能怪她爸妈,站在父母的角度上他们也是为她考虑,做出这些事情有可原。
都怪她没早点跟爸妈谈一下,沈明眈懊恼地拍自己脑袋,如果她能好好说服他们的话,他们就算再不满意也不会强行插手的。
“妈妈!下次别这样了!”沈明眈的指责在嘴里绕了两圈还是咽下去了,站起身整理自己沾上泪痕的脸和乱七八糟的发丝。
周闻时没有父母耳朵也听不见,一个人可怜兮兮地活了这么,已经很不容易了。
她爸爸妈妈轮番出现在他面前对他没有好脸色的时候,他会不会觉得委屈?会不会觉得不知所措?又会不会想念自己的爸爸妈妈?
会不会幻想,如果自己也有爸爸妈妈,就不会孤苦伶仃,不会没有后盾,不会咽下委屈祝她幸福。
周闻时现在是不是又像以前那样一个人缩在黑黑的房间里一动不动了?
沈明眈想象到这一幕眼泪又有点不听使唤跑出来撒欢——她真见不得他受欺负,想象出来的也不行。
她扁着嘴翻周闻时的聊天框,翻到之前一起拍的照片。
她看不见,但固执地让读图软件一遍遍形容照片的样子,回忆他们拍照时的情景,回忆周闻时温柔的目光。
机械声音没有情感,沈明眈却越听越难受,委屈重新翻涌上来。
无穷的黑暗,她也会害怕的。
她不想要周闻时一直戴着助听器,她也想看到这个世界,她想看到周闻时,想看到他们的照片。
头顶的花瓣脚下的草地身后的湖泊和他缱绻的目光,她都想看到,想和周闻时一起看到。
沈明眈不甘心,他们如同天赐的奇遇,怎么可能因为小小的挫折就宣告失败呢?
她要去找他,她要把周闻时从破烂的壳子里揪出来,拎着他的耳朵告诉他——她爱他,他就是她眼里最好的人,他就是让她更幸福的人。
门被摔得震天响,像勇士出征的号角。
沈明眈敲着盲杖,第一次在看不见的情况下大步流星健步如飞。
什么占用盲道的车子柱子桌子凳子全都见鬼去吧!
沈明眈气势汹汹甩上车门,用听觉躲避呼呼来往的车流,凭借记忆挥着盲杖三步并两步走向周闻时小区入口。
“喂!”
保安的惊呼声骤然响起。
“吱呀——”
沈明眈茫然转头,看向声音来源。
“滋——砰!”
轮胎摩擦地面刺耳的刹车声响起,与保安的叫喊声碰撞在一起,撞出满地慌乱。
弯折的盲杖划过天空,留下一道轻飘飘的轨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