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绵的乌云如墨布,层层叠叠地将天空中的太阳遮蔽。
马车在宽敞的道路上平缓地行驶,两列威武的军队分列前后,一列负责开道,另一列负责押阵。
宽阔的道路笔直地延伸向远方,表面看似平坦,实则在不明显的地方有着裂纹,使得马车在其上行驶时难免有些颠簸。
车内装饰华丽,主座的位置上铺陈着精致的绒毯,其他的座位上也包裹着毯子,材质摸起来不如前者。
李鸿玉坐在主座上,李沂清与华衡坐在一侧,戚月与方弄溪则坐在另一侧。
“马上就要进入雍国城内了,也该告知你口中的事了。”李沂清的目光穿过车内淡淡的雾气,落在李鸿玉身上。
李鸿玉闻言,原本挺直的脊背伴随着一声叹息,渐渐松弛下来
“我不知道该从何处说起。”
“那就从头开始。”
忧愁再次爬上李鸿玉的眉梢,她沉思了片刻,缓缓开口。
“我的父王,是雍国的第六代君主,名讳李昊,尊号清辉。他的登位之路,一片祥和。”
“祥和?”方弄溪不明白,为什么会用这个词?
“是啊,安详平和。”李鸿玉抬头摸了摸头上的金簪,接着手往下滑,揉了揉脖颈。
“皇爷爷的子嗣并不多,他一生勤勤恳恳,却只有包括父王在内的四个儿子。原本父王并不被视为帝位的继承人,皇爷爷对他也并未抱有太大的期望。然而,三位皇叔中,两位死在了皇位争夺的道路上,另一位出家遁入空门。国不可一日无君,这才轮到我父王。”
“父王在还是王爷的时候,已经和江皇后结为夫妻。登基之后,为了巩固朝堂势力,又娶了我的母妃。此后,为了安抚各方势力,后宫之中不断有新妃嫔加入。”
李鸿玉说到此处,微不可查的叹了口气。
“当年,江皇后十月怀胎,诞下了一对龙凤胎,然而两个孩子出生后身体极其虚弱,濒临死亡。在众多太医的竭力抢救下,保下了女婴,也就是现在的福柔公主,男婴没有救下来。”
李鸿玉在叙述的过程中,不断地回忆着,这些事情都是她年幼时无意间从宫人口中听到的。岁月久远,许多细节她已经记不太清了。
“现在的太子并非江皇后亲生。据说他的生母原本只是一个小小的贡女,在皇后失去孩子后,她将刚出生的太子交给了皇后。不久之后,她便向皇帝上奏,表示愿意削发为尼,长伴青灯古佛。”
“父母之爱子,必为之计谋深远。”戚月评价道。
李鸿玉听闻此言,不禁点了点头,“皇后收养了太子,将他视如己出,悉心教导。多年来,皇后再无所出,太子成年后,父王更是将他立为储君,以继承雍国的百年基业。”
“那你母妃,岂不是很可怜?”看到李鸿玉的视线望过来,方弄溪挠挠头,咧嘴笑了起来。
经过多日的相处,李鸿玉已经看透了方弄溪的本质,她并不是一个心机深沉的人,因此并不在意。
“母妃从接到入宫圣旨那刻起,就清楚地意识到,自己只是巩固朝堂和家族势力的棋子。”李鸿玉的目光平静如水,“她深知江皇后与父王之间感情深厚,自己作为一个后来者,是无法与之相比的,因此她从未想过要与江皇后争斗。”
李鸿玉又想起了前往随云宗前的某个午后。
阳光透过宽敞明亮的宫殿窗户洒落在地板上,侧殿的厨房里,气质温婉的韩贵妃亲自照看着炉火上的药锅。
药锅蒸腾而上的雾气在韩贵妃的眉眼间缭绕,也掩盖了坐在一旁愤懑不平的李鸿玉。
“阿玉。”韩贵妃温和地开口,“你都已经皱着眉头一整天了,不觉得累吗?”
李鸿玉闻言,收回了皱起的眉头,改为撅着嘴。
韩贵妃好笑的看着面前的女儿,然后小心翼翼地将药锅端起,倒入放在一旁的碗中。
“母妃!”李鸿玉看着面前倒药的韩贵妃,气的直跺脚。“父王这么做,本就有失公允,为什么我们不……”
“阿玉。”韩贵妃轻轻地放下药碗,将其稳妥地摆放在托盘中,然后递给了李鸿玉,“给你哥哥端过去。”
李鸿玉站在原地,没有接过托盘。片刻后,韩贵妃将托盘塞入李鸿玉的手中。
“阿玉。”她摸了摸李鸿玉的头,“母妃最大的心愿,从来不是你的哥哥登上权力顶峰,而是这一生,你们兄妹两个能平安顺遂。”
那时的李鸿玉不明白母妃的良苦用心,她满心思都是为哥哥愤懑。
现在她明白了,希望还来得及。
“你的母亲,是个聪明人。”
戚月的话语将李鸿玉从往昔的回忆中唤醒,她转过头,微笑道:“谢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