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娘子,你还好吗?”魏常盈还没触碰到她的衣角,就被蛮横地一手挥开。
“不好!不好!”花娘子捂脸蹲在地上,说什么也不肯抬起头来见人,鬓间的茉莉也跟着干巴巴地萎靡着,仿佛被初夏的烈日抽干了生气。
原本在望风的春娘也跟了过来,一脸紧张地问:“花娘子是身体不适吗?正好玄公子在,我们扶你过去,让他给你把把脉可好?”
关大夫已然把玄熙当作半子,将毕生所学倾囊相授。玄熙也是个天资卓绝的,短时间内就学了个五六成,足以应对一些常见的病症。
若是往日遇着这种好事,花娘子嘴上矜持,最后也定会半推半就地答应的,但现在不知为何,竟连搬出玄公子都不管用了。
她看也不看药材铺的方向,背对着两人,语气虚弱又冷淡:“我要回家了,你们莫要跟来。”
望着花娘子飞奔离去的背影,两人面面相觑,只能待下次见面再问个究竟。
药材铺里,一男子身穿天青色长衫,身型修长挺拔,步态沉稳,梳理得一丝不苟的发髻只用同色布带束着,朴素大方,却掩饰不了周身的儒雅风流。
春娘摇摇一指:“那便是关姐姐未来的夫婿,玄公子。”
想查明水鬼的真身,同时也是八卦使然,魏常盈好奇地在草丛边探出半边头,等了又等,却还是等不到他转过身来。
午前还得送些吃食到海边,不能在这里耽搁太长时间,春娘疑惑地问:“姐姐还站在这里做甚?我们买完药赶紧家去吧。”
魏常盈招招手,让她附耳过来,春娘仔细聆听,眨着水汪汪的眼睛,不明白这是何用意,但还是点点头,独自朝药材铺走去。
玄公子背后长眼似的,就像是知道有人在偷窥,愣是只露出一个背影,不让人看见他的面容。
春娘与他攀谈起来,笑着打开了手中的油布包。玄公子摇摇头,径直入了内室,不多时便打帘走出一个杏眼桃腮的清秀小娘子。
春娘甜甜地叫了声关娘子,然后按照吩咐把人带到门前开阔的空地上。
蚝壳屋中的水鬼固然外形可怖,却长着一张标准的鹅蛋脸,与关娘子的瓜子脸大相径庭。从身高上来看,关娘子似乎还矮一些,同样纤瘦,但更显娇小。
从人变成厉鬼,外貌会产生如此大的变化吗?如果张嘉鸣在就好了,毕竟活了两千多年,什么样的牛鬼蛇神没有见过。
魏常盈赶紧从背包中翻出手机抓拍,没发现一根细长焦黑的棍子掉在地上,她只顾着调整角度,不经意间一脚踩在上面。
棍子“咔嚓”一声断成两截,一股微弱的电流从脚底直窜到天灵,她被电得小跳了几步,差点没拿稳手机,浑身酥酥麻麻的,汗毛随即竖了起来。
低头一看,原来是那根被张嘉鸣劈得外焦里嫩的树枝。
他是什么时候把这玩意儿放进背包的?
此刻,树枝正被蓝紫色的电流包裹住,“哧啦啦”地冒着白烟,飘至半空,竟形成一片浓稠得发黑的乌云,轰隆隆地降下数道闪电。
在一声惊天憾地的爆炸声中,刺目的白光吞噬了整个村庄,所有生灵与景物瞬间灰飞烟灭。
只除了魏常盈一人。
她呼吸急促地睁开双眸,映入眼睑的是一张陌生的脸。
“醒啦醒啦!”
围得里三层外三层的村民跟着欢呼起来。
“别看了,你们快让开,要透点新鲜空气进来。”村民大叔扯着嗓门疏散看热闹的人群,手中的大葵扇有节凑地扇动,将凉风源源不断地送出。
快速环顾一周,发现围观的人都穿着现代服饰,原来是那根树枝破了幻境,把她送回到正确的轨道上了。
有人关心地问:“靓女你还好吧?要不要送你去医院啊?”
“不用。”魏常盈晕晕乎乎地撑起上半身,额头的退热贴啪哒掉到手边,“发生什么了?这里是什么地方?”
声音太小,大叔没有听清,忙着一脸自豪地跟旁人炫耀:“你看她脸这么红,还出了这么多汗,我就说她是中暑的啦......人都醒了哪还用去医院,多喝点水就行了......”
“中暑就喝瓶藿香吧,保管药到病除。”人群中又有人提议,一瓶褐色口服液很快被递了过来。
“谢谢。”魏常盈一口饮下,刺激苦涩的药味在口中迅速蔓延,确实醒脑提神。
她又重复问了一遍:“我在哪里?是小舟村吗?”
“是小舟村,你在桥边晕倒了,不记得了吗?”
“你这样一说,好像有点印象。”
实际上她哪知道这些,只是不想把时间继续浪费在中暑这个话题上而已。
幻境中的一天不过现实里的几小时,日头偏西,阳光依旧毒辣,青石板路的水汽几乎要蒸发透了,涌底淤泥被翻搅上来,涌水浑浊不堪,枝叶残骸漂浮在水面,记录着先前那场暴风雨的壮烈。
蚝壳屋大门紧闭,墙面高耸,白雾、迷宫、水鬼、渔村……不久前所经历的一切仍旧历历在目,现在却如南柯一梦,寻不到任何发生过的踪迹。
沿途没见到乌嘴和小黄,拨通张嘉鸣电话,那头也始终是让人感到不安的忙音,她尝试清空脑袋里的杂念,闭眼感应他们的气息。
初夏的风迎面扑来,首先带来的是雨过天青的清新,泥土芬芳捎带着草木的清冽,蝴蝶细长的腿上沾满香蜜,从花朵上振翅飞起,金属色蝶翼扑扇过来的,是家家户户灶台上的烟火气和饭菜香。
不行。
按照魏常盈目前的能力,任何一点风吹草动都是干扰,要在没有线索的情况下进行追踪,无异于大海捞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