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没回去?”姬瑢奇道,又不自在地撇开目光,“我有事出去一下,很快回来。”
黄清反牵住她的手,将她转过来面对自己,“什么事非要宵禁后出门?”
她比姬瑢年长两岁,个子也高半头。姬瑢低头看脚,黄清看不见她的神情,便悠悠说道:“你不说我也知道。”
姬瑢忙抬头道:“别乱猜啊。”
“行——”黄清得逞,继续道,“不过你先告诉我,你同那人是怎么认识的?”
姬瑢顿时明了她说的是谁,装傻道:“我不认识她啊。”
黄清捏捏她的脸,“不认识的人闯进府中,你不告知侍卫,反倒贸然独自应对——你可干不出如此不知轻重的事。”
见她依旧沉默不语,黄清又试探道:“还是说你同她有怨,不想别人插手?”
果然瞒不了。
姬瑢心下泄气,却还是嘴硬道:“是又如何,我出门的事与她无关。”
“是吗?”
黄清不想继续浪费时间,干脆直截了当问道:“你腰上的锦囊去哪儿了?”
此话一出,姬瑢彻底认命,老实交待了白日里发生的事,直说她怀疑东西已出手,便打算晚上偷摸出去打听打听。
“银锁若真丢了我没法交待。”姬瑢握紧双手,颇不情愿地低声道,“算我欠你人情,不要拦我。”
“我没打算拦你。”
黄清道:“我跟你一起去。”
姬瑢年纪小,那地方鱼龙混杂,指不定有什么麻烦,黄清岂能教她独自前往。
“两个人去好歹有个照应,出了事也有人回来报信。”
姬瑢失笑道:“我看是你也想去吧。”
“的确。”黄清爽快地承认了。
两人相视而笑,姬瑢心下松快不少,黄清也感受到了她的变化,顺势问道:“近日为何总躲着我?”
“没有啊——”姬瑢面上一僵,学着齐微的耍赖做派,胡乱指了个方向,“有人来了,我们快跑。”
不等黄清答复,她顾不上助跑,一下跳上墙头,动作行云流水,霎时到了墙外。黄清随后跟上,没有再提此事。
出府后才是真正的挑战,巡城的官兵可比不得府中人好说话,两人若是教抓住,家中长辈定然不徇半点私情,少不了进刑部大牢关几天,再灰溜溜地被领回去受罚。
不巧,朗月当空,若走屋顶必然暴露完全,几条主要干道有官兵站岗,黄清跟着姬瑢在小巷中窜来窜去,着实大开眼界。她只知道姬瑢对京城颇为熟悉,没想到熟悉到如此地步,一路上连巡城官兵的影子都没见。
赶路半个时辰,黄清自诩记性不错,却没信心能原路返回,只认出两人到了内城西南方,离外城不远,多为商贾聚居,此时差不多全部上板谢客,只有零星两家门半掖着,趁着官兵没来拖延几分。
姬瑢拉上黄清,走进一家木器铺。铺中只有一个年轻女人,立在木头制成的死物堆里,昏暗的烛光打在她苍白的脸上,平添几分惊悚气氛。黄清明显感觉腕上一紧,姬瑢掌心渗出些汗水,面上强装淡定从容,开口问道:“店家灶上有火吗”
女人缓缓眨下眼睛,答道:“客人来的巧,灶火烧得正旺呢。”
身后的木门骤然关闭,身边人吓得一抖,黄清握住腕上的手,朗声道:“劳烦带路。”
地下通道蜿蜒曲折,泥土的湿气混杂着奇怪的味道,不知走了多久,面前豁然开朗,骰盅摇晃的声响混杂着人群嘈杂的言语清晰地传入耳中。
领路的女人不知何时没了踪影,眼前地方约两丈宽,一边许多人挤作几团,不失传来呼呵与咒骂的话语,似乎设有赌桌,另一边余下的路供人穿行,着实有些拥挤。
“这黑市和我想的不太一样。”姬瑢悄悄说道。
黄清知道她听惯了快意恩仇的故事,趁机戳穿她的幻想,“这就是真实的江湖。”
走进眼底的人各有各的歪瓜裂枣,空气中还带着些许臭烘烘的气味,走几步就遇见几个往地上吐痰的男人,姬瑢慊弃地皱起眉头,拉上黄清快步向前走。
好在她来之前问过,否则真以为这里是个地下赌坊。
慊弃归慊弃,姬瑢到底是好奇更多些,黄清也是头一回到这种地方,两个人脚步放缓,四处逛逛看看,围观了几场赌局。刚开始还算刺激有趣,摸清玩法后又无聊起来,两人扭头继续往深处走去。
姬瑢进来后没有松开拉着黄清的手,密闭空间教人心里没着没落,她虽说胆子不算小,可还是不免有些紧张,黄清也任由她牵着,脚下跟着她的方向走。
走了不远,接连不断的赌桌终于打住,姬瑢迫不及待向前,黄清却主动止住了脚步。
她的目光从上到下扫过那熟悉的身影,定到破损的衣摆上,手上微微用力,示意姬瑢看过去。
那人也正巧回头,两边腮帮子鼓囊囊地肿着,见到她们瞪大了眼睛,拔腿要逃。
姬瑢一个箭步上前,一把拽住领子将人拉了回来,阴恻恻地笑道:“一天见三回,你我真是有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