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棠苑里,枫眠一边给言莫谦整理衣衫,一边嘟囔,“公子,您真把自己当成一个上工人了?每日都这么准时去点卯。”
言莫谦嘴角勾起一抹微笑:“这有什么不好吗?”
说罢又狐疑的看了一眼枫眠,“莫非是你想偷懒了?当初可是你信誓旦旦说愿意用劳动换取自己的那一份口粮。怎么这就想打退堂鼓了?”
枫眠急忙辩解:“公子,我只是替您委屈!您好歹也是翀昭皇子,那丫头居然真的让您给她打工!”
言莫谦敲了一下枫眠的头,责备道:“什么这丫头那丫头的,她现在是你主子!你现在吃的住的,哪一样不是她提供的!况且,你公子,我身上的毒还指着她解,难道想我做个忘恩负义之人,过河拆桥吗?”
枫眠耷拉着脑袋,“是!公子,我错了!下次再也不敢胡说八道了。我这就去上工。”
说罢转身欲走,脚步刚动,像是突然想起什么似的,猛拍了下脑门,说道:“冯伯差人来报,那个贺北寻似乎有异动,最近总有个姑娘老往那儿跑。”
言莫谦心头闪过一抹疑虑与好奇:“姑娘?什么姑娘?”
枫眠摇摇头:“不知。冯伯说那姑娘看起来颇为神秘,每次去都是趁着夜色,像是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
“这可就奇怪了。”言莫谦摸了摸下巴,心中暗忖:据查贺北寻两月前才来西岭小镇,除了去露华楼说说书,也不见他与任何人有过来往。
“今晚我们去会会那神秘姑娘!”言莫谦说道。
打定主意之后,言莫谦来到裳绮阁点卯上工。
裳绮阁被三皇子索要赈灾物资之后,尽管元气大伤,好在他们所行之事乃善举。因此受影响的客户,纷纷表示理解并不予究责,这让柳涵苔十分感激。
被延后的订单重新投入生产,扰乱的节奏渐渐走上正轨。只是因为之前的阴雨水灾,门店内的生意略显冷清。
言莫谦整理着手中账册,虽然这些小儿科的东西让他一个堂堂商会会长处理,显得大材小用,但在其位就得谋其职。
他嘴角微微上扬,带着一丝无奈的笑意,眼神中透露出不容小觑的专注与决断。
他抬头看见柳涵苔手肘支在柜台上,双手托着下巴,眼神空洞地望着门外穿梭的行人,显得心事重重。
昨夜发现的谜团让她一夜未眠。母亲从她记事起,便躺在病床上。没人告诉他们的父亲是谁,一直以来都是几个师父扮演着父亲与母亲的角色教导他们成长。
长久以来,也没觉得有任何不妥,直到昨日那两幅画像,仿佛在她心底埋下了探索的种子,让她有了想知道自己与玄褚身世的欲望。
言莫谦放下手中笔,来到柳涵苔跟前,“看你一脸愁云不展,是有什么烦心事吗?”
柳涵苔闻声转头,微微一笑,“没什么,在想一些家事而已。”
言莫谦拉过竹椅坐在她身旁,“家事也好,其他也罢,你若愿意说,我随时都在这里倾听。别忘了,我们是伙伴。”
柳涵苔点点头,“嗯,我知道。”
她拿起茶匙搅动着茶盏里的茶水,氤氲热气模糊了眼底翻涌的情绪。
一滴茶汤溅落在言莫谦袖口,柳涵苔凭着职业习惯,注意到这个三日内搞定二十五万袭衣被的人,衣料纹理似乎与寻常书生不同。
倒像是从江南织锦坊新裁的料子,精致得叫人移不开眼。她心里明白,此人并不简单。
但目前来说,他似乎对裳绮阁,对自己并无恶意,那就先观察观察再说,留在身边才是最好的监视。
况且,就算他真有异动,她也完全有能力应对,不会真的让自己吃亏。
柳涵苔手指轻触茶盏边缘,茶汤涟漪映着言莫谦专注看她的眉眼。窗外忽有穿堂风掠过,吹起账页哗哗作响。
“当心着凉。”言莫谦解下外袍披在她肩头。
柳涵苔本想拒绝,心头却莫名其妙漾起一股温暖,她似乎并不排斥他的靠近。
衣摆扫过她垂落的发梢,带着海棠花香的布料裹住她单薄的身子。
柳涵苔脸颊不自觉染上一抹绯红。她微微侧头,避开了言莫谦那仿佛洞察人心的目光,说道:“谢谢!”
言莫谦嘴角勾起一抹温柔笑意,“不必客气,你我之间,何须言谢。”
柳涵苔感觉自己的心跳莫名加速,她低头看着肩头外袍,那海棠花香似乎更加浓郁了,悄悄钻入她的鼻底,让她有些心绪不宁。
突然,外面一阵嘈杂的脚步声。两人循声望去,只见三皇子脸色阴沉地领着一位官员,还有几名随从踏入裳绮阁。
言莫谦一看来人,知道该来的已经来了。
未等众人反应,候明远扯开嗓音喊道:“圣旨到——”
柳涵苔手中茶盏咣当坠地,茶水在藕荷裙裾上晕开深色痕迹。
候明远抖开明黄卷轴,看见屋内众人没有任何反应,不由得皱眉:“裳绮阁东家何在?”
柳涵苔从柜台之后走出。
候明远见是一个年轻姑娘,诧异问道:“你是裳绮阁东家?”
柳涵苔点点头道:“是我。”
“那就接旨吧!”侯明远说道。
柳涵苔伸出手,却见侯明远像看稀有物一样瞪着她。
柳涵苔疑惑不已,不是接旨吗?我伸手你又不给,那这圣旨到底是让我接还是不接?
言莫谦嘴角勾起一抹笑意。
只听侯明远一声咆哮:“大胆!见圣旨如同见皇上,见皇上尔等还不速速跪下!”
大喝之下,三皇子率先下跪,紧跟着侍从也跪倒在地。见此情景,屋内众绣娘大气都不敢出,也跪倒一片。
柳涵苔终于明白原来是这个意思,这可怨不得她,头一回接旨,哪能知道其中那么多门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