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铮叹了口气:“他说可以那就是可以,来吧各部门准备。”
存在感极低的角落,纪言跟自己的助理对了个眼神,还是没忍住呼之欲出的话:“他又在装什么?”
助理视线飘忽,不敢认同也不敢反驳:“谁、谁知道呢。”
不知道,宋什懿已经又被拽着升回了高空,后落到高台上。
“刚刚有什么问题?”工作人员问道。
宋什懿自己伸手摸了摸侧腰的威亚锁扣,也没发现有什么问题:“导演说飞得有点歪,我这次自己注意一下吧。”
工作人员抬头看了眼吊车悬臂的顶端,连接威亚的绳索或许真的存在细小的长度偏差,但很难被目测。
“行,你自己小心一点。”
“好。”宋什懿应了声,伸手扯了一下两侧的威亚,确定没有任何一个安全扣脱开,这才再次站到台沿。
他向下看,在纠葛支离的建筑中,祝眠的身影也被挡了个全,必须要跳到一半才能看到底下确实有人在等着接住他。
一旁的对讲机传来梁铮的声音,宋什懿自我安定地轻阖上眼,复又睁开,依照梁铮的指令再次跳下。
威亚与繁复的服饰摩擦出细小的动静,在冬日的风声中也异常明显。宋什懿眉头微蹙,在下降到足以看到祝眠的高度之前的几秒钟内,他听到了两侧并不等量的声音——
没有反应时间!另一股力猝然出现,扯偏本就无从着力的重心。
楼下的谢与柯还没坐下两秒,就又猛地站起来。与此同时,梁铮也能清晰地从监视器中发觉角度的不对劲:“偏了偏了!威亚停一下!”
传导和反应需要过程,赶不上坠落的速度。
很轻,祝眠隔着一段距离,好像听到了玉珠碰撞的声响,似有所感地抬起头,但看不进视野的盲区。
他意识到有哪里不对劲,看远处的导演组只匆匆忙忙喊了“咔”,谢与柯杯子一丢就往楼上赶,又看吊车重新启动,却没有继续下降,而是缓慢地回升,在苍白的天色里越吊越高。
才缓和过来一点的体温重归滞涩,祝眠原地踌躇了几步,不知道该往哪走,被赶过来的小旗用羽绒服裹住了身体,这才猛地找到支点,溺水一般死死抓住:“怎么了?威亚出问题了?”
他被冻得声线也不够温和,几乎掐着小旗的胳膊没松手,感觉不到自己用了多少力气。
“我不知道……”小旗连忙安抚着:“制片已经带着医护上去了,有威亚吊着不会出什么大事的,我们等一下好不好?等宋什懿下来了就能看见了……”
祝眠将视线掣回,僵硬地迈动脚步:“我上去看他。”
“好好好好。”小旗也不劝了:“我跟你一起,你小心点衣服这么长别摔了。”
楼层很高,悬臂抬升只是十几秒的事情,仅凭人力去跑,却能把力气全部耗空。
小旗累得不行,实在是跟不上祝眠的速度,在后面喘得像牛,半死不活地撑着扶手一步步爬,好不容易缓过来气的时候,已经看不到祝眠的影子了。
她刚想一鼓作气多爬两步,口袋里的手机却突然一震,紧接着响起一阵通话铃声。
……
“喂?”
宋什懿接过递来的医用纱布,擦掉下眼睑有些湿润的触感,尽量稳定着声音:“祝眠跟你在一起吗?喊他先别上来。”
“……什么?他已经在路上了,我、呼……拦不住一点……”
宋什懿还想说点什么,这边医生又换了一块干净纱布:“头抬一下,少说话少用力。”
“好的。”宋什懿尽量放松着身体肌肉,挂掉电话,仅用眼睛环视着:“有外套吗?给我遮一下,挺吓人的别被拍到了。”
“你就别管这么多了!”谢与柯真想给他跪下,干脆脱了自己的羽绒外套,披在宋什懿身上,挡住领口的一片血污,一口气还没喘匀:“吓死我了,卧槽,救护车已经到门口了,你现在能走吗?”
医生检查了一下:“可以,你自己按着点。”
宋什懿点不了头,直接伸手接过纱布,被搀扶着站了起来。
这一抬头,像是视线轻晃,两种画面的交界点,恍惚的片刻,才来得及注意到不知何时出现的人影。楼梯狭窄的出口,祝眠正苍白着脸堵在那里,胸廓起伏着,出不了声。
“祝眠?你怎么上来了?”谢与柯急着请场让路:“你先回去休息一下吧,下午的戏拍不了了,明天通告等我回去再调整……”
“去医院?”祝眠打断道,上前一步挡在谢与柯面前:“我来吧。”
谢与柯当即从善如流地把宋什懿左边身体的支撑权归还给祝眠:“那我先下去把救护车导到楼下,你们小心点啊千万别摔了。”
祝眠点点头,一语不发地扶住宋什懿的手臂,却觉得虎口蹭到了什么粘腻得发干的液体。
“不是很严重。”察觉到细弱的滞涩,宋什懿小声安慰道,立马就被医生制止:“少说点话,你越用力越止不住血。”
祝眠短促吸进一声气,视线仅落在脚下的楼梯,连开口提醒宋什懿“小心一点不要踩空”都做不到,全身的所有力气都用于搀扶。
宋什懿感知到这种疼痛,也匿了声响,很配合地紧跟着祝眠的步调,艰难地下了楼,被救护车上的医护人员接手。
……
小方作为助理,先跟着上了车。祝眠则跟着谢与柯和梁铮开车过去,一前一后地抵达医院,落了半步,宋什懿已经被送去缝针了。
衡店附近的医院分布在居民区内,因此算不得很安静,甚至有点吵杂。
机器的叫号声起此彼伏,混杂着蚊蚋一般的沉闷嗡鸣,不够遥远的背景音里,谢与柯打着电话跟威亚公司打电话扯皮。
明明是相当激烈的动静,却像是隔了一层粘稠的空气,不足以穿透这片解离。
“去洗个手吧,干掉了就不好擦了。”
祝眠在一边的休息椅上发呆,好像听到什么,抬头发现梁铮在对自己说话。耳鸣弥漫,
手指深陷进掌心,一阵用力过度的颤抖之后,祝眠才堪堪用刺痛找回自己的声音:“他眼睛……也受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