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解语嘿嘿一笑,“要说这位徐小娘子对咱东家可谓是一见倾心、再见倾城、三见都要宽衣解带了。”
“嚯!”白雪霁惊呼出声,手中的瓜子都忘了嗑。
“但咱们东家是什么人?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的主。别说正眼了,连个余光都不曾给过。”
白雪霁想象了一下那个场面,有点心疼又有点好笑。
“建元八年元宵夜,东家在丰乐楼与人谈生意,她故意贴近洒酒,弄湿了东家衣服,借口赔罪故意邀约东家进私人厢房。”
白雪姐瞪大眼睛,“东家,他失身了?”
花解语戳她的额头,“想什么呢?”又像是回想到了什么,笑得花枝乱颤,“东家没进房,直接将酒也泼回去了,还一脸无辜地说‘礼尚往来即可,娘子不必介怀’。你听听,这是人能想出来的话吗,哈哈哈哈……”
白雪霁颇为认真地思考了一下,然后应道,“不像是人能想出来的,但像是钱七郎能说出来的。”
“哟,你还挺了解的?不枉费东家疼你一场。”花解语揶揄。
白雪霁脸一红,“别扯远,你继续说。”
“起初,那徐心兰还自以为是,觉得东家再怎么富有,也不过是商贾之家。自己一个转运使之女,不算高攀。便求了娘亲托媒人送了草帖子给钱老爷子事。”
说到这里,花解语不屑地冷哼一声,“她那模样和性情,连绮罗楼的姐妹们都比不上。还扯出身,真论起来,徐家也不过五品小官,咱东家可是将门之后……”
“等等。”白雪霁抓到关键,“你方才说钱七郎是将门?”
花解语心里咯噔一下,暗道糟糕。这事虽说不上机密,但也不是随便能拿出来说的,尤其是从他嘴中说出更是不妥。
于是,他佯装转身理书册子,然后趁机溜走,连鸟笼都顾不得拎。
“花孔雀!站住!”
白雪霁提着裙摆,一个箭步追上去,两人就这样在澧堂阁内你追我赶了起来。
绿鹦鹉也跟着后面起哄:“站住!站住!”
一人一鸟,彻整个澧堂阁。
穿过甬道,白雪霁眼见就要追上,花解语突然一个急转身,绕过廊柱,往东面抄手游廊奔去。
白雪霁气急败坏,也跟着奔去,可就在这时,一阵熟悉的苦香猛然撞进白雪霁的鼻尖,她当即停住脚步,寻找气味来源之处。
竹影深处,素衣女子正在石案前拣选药材。那女子生得沉稳娴静,眉眼淡如雨洗青山,面容和气质皆有种难以分辨年龄之感,约莫二十有余,却又似不到三十。
她握药杵的姿势很特别,腕子悬空三寸轻轻碾磨,整个人似一株长在悬崖边的石斛,看似普通却透着令人安心的韧劲。
而她身上的味道,钱七郎也有。
白雪霁直勾勾地盯着那女子,问道:“她是谁?”
花解语一愣,有些诧异,“你来澧堂阁这么多次,居然不识得白芷?”
白雪霁茫然地摇了摇头,她的确未曾注意过有这样一个人。
“她可是东家的贴身医官,行事沉稳,心思细腻,东家对她可是信赖有加,无论去哪,基本都会带上她。”话到此处,花解语忽然噤声,狐狸眼滴溜溜转了两圈,然后泥鳅似的滑到白雪霁身后。
他故意压低嗓音,“上次去乾国,白芷姐姐可是在厢房伺候到三更……我还听闻,东家少时,两人可是还同吃同住。你说,这孤男寡女的,能做些什么对吧。”
白雪霁定在原地,远远望着那位名唤白芷的娘子,竹叶沙沙声中,女子正低头眉宇间专注而沉静,仿佛周遭的一切都与她无关。
身旁的几案上,摊着一本翻开的册子,风吹过,白雪霁看不清上面写了什么,只认得出那是钱七郎的亲笔。
不知为何,她感觉胸口像塞了团浸醋的棉花,酸涩顺着喉头往上冒。
女子似察觉到有人在看她,转身望了过来,正好撞上白雪霁的目光,她款款起身,微微点头。
“白娘子。”
白雪霁一愣,她知道自己。
“白芷姐姐!”花解语大大方方抬手招呼。
女子亦抬头浅笑,三人中唯有白雪霁莫名心乱如麻,哪里还记得刚才追究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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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日后,通判孙夫人办的曲宴上,白雪霁特意穿了淡青色襦裙,发间只簪了支白玉木槿钗。
她将样刊递过去,“这《稚子报》新刊专设‘德音录’,夫人历年的施粥义举,我均命人记录在内,女娃娃们也配上彩绘。”
孙夫人轻笑,“白姑娘这巧思,倒比礼部的人还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