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待间隙,那几人从游玩见闻说到不知道从哪听说的皇室秘辛。饶是夏承煊不想听,也因为离得太近不得不被灌入一两句。
“听说惠帝现在身子不好,大臣们都在劝他早立太子。”
“太子人选还能有异?惠帝称病不上朝的时候,不都是由豫王殿下和皇后娘娘监国的吗?”
“但听说豫王殿下和皇后娘娘的政见并不相同。”
“得了罢。母子哪有隔夜仇?再说,不选豫王,难道选梁王啊?”
“那怎么没可能呢?都是皇后娘娘的亲子。若是娘娘更偏向小的,不也正常?”
“哎,不过这几日好像豫王殿下也没上朝,你们知道吗?”
“怎么回事?”
那人压低身子,鬼鬼祟祟地看了眼四周,才道:“我也是听说啊,就是听说。听说皇宫前些时候进刺客了……”
“砰——”
托盘落在桌上,发出一道刺耳的声音。
那说话之人身子一抖,几乎趴倒在桌上。过了许久,颤颤巍巍地抬起一点头,从两眼缝中看到立在眼前的几个酒瓶,才长舒一口气。
随即挺起腰杆又硬气起来:“你这小二怎么回事?会不会轻拿轻放?”
虞璟正往碗里倒着酒,闻言掀起眼皮瞥了他一眼,懒懒散散说了一句:“抱歉。”
那人瞧他这态度,不禁有些恼了:“你什么态度?”
说着就伸手去拿虞璟手上的酒瓶:“下去罢,我们自己来。”
还未触碰到酒瓶,就被人劫了胡去。
一截青绿的衣袖横在面前,白皙的指节捏在酒瓶上,抬头一看,方才还在柜台的老板不知何时走了过来。
本来这几天就心烦,现在还有人撞上门来,夏承煊示意虞璟放手,往后站站。
虞璟愣了一下,松开了握着酒瓶的手,向后退了一步。
夏承煊把酒瓶按在桌上,瓶底与托盘碰撞,发出一声细微的声响。
他皮笑肉不笑道:“天子脚下,尔等安敢随意讨论毫无根据之事?”
见有人张了张口,似乎想反驳,他没给机会:“我的酒肆不谈皇家政事,各位若是想继续高谈阔论便换处地罢。”
说罢,他端起盘子,转身就走,不管身后稀稀拉拉的起身声和嘀咕骂声。
“你今日心情不好?”
到了清净处,身后响起虞璟的声音。
夏承煊没否认:“算是罢。不过让他们走是因为没脑子的人说一些没脑子的传闻,若是被有心人听去,我这酒肆估计会惹上不少麻烦事。算是防患于未然罢。”
“是因为八哥要走么?”
没料到虞璟完全没有听他后面的一大段解释,直接点破了他心里那点情绪。
夏承煊默了一刻,爽快承认了:“是。”
虞璟只是看着他,没说话。
夏承煊知道他是做好了倾听的准备,错开视线道:“我从有记忆起他就伴在我身侧。虽然我们经常拌嘴,但瀛洲就我、他和师傅,我们早就都拿对方当家人了,也从没想过会对方会离开。”
“我只是有一些不适应罢了……”夏承煊顿了一下,失声神地盯着脚下的地板喃喃道。
虞璟依旧没有说话,只是夏承煊面前突然投下了一片阴影。
接着他被拥入一个人怀里,宽阔又温暖,似乎很适合依靠。
他闭上眼睛,袒露这片刻的不安。
过了一会,他睁开眼,眼底已恢复一片清明。身前的这具身子一下子似乎就变得烫手了起来,从身体接触的地方起,热流经过脉络冲向大脑,烫红了他的脸。
他轻轻推了推身前人,虞璟松开他,直起了身子。
两人视线相接,夏承煊触电般移开视线,不自然地轻咳两声:“你……你要是快走了我应该也会不适应。总之,你到时候记得提前说啊!”
说完,逃命似的窜了出去。
虞璟看着他的背影怔了一下,随即很小幅度地勾了勾唇角,留下一句轻轻的:“好。”
然后冲着夏承煊的背影喊道:“还没有谢谢老板你那日的舍命相护!”
远处传来一声模糊不清的——“都是朋友!”
虞璟低头,哑然失笑。
夏承煊一路没停,快跑出玉醴楼大门了才反应过来,往回走了两步气喘吁吁地撑着柜台。
人家抱你一下你怎么就不松开了呢?虞璟弯腰都弯累了罢!
还有你脸红什么啊!兄弟之间心情不好抱一下不是很正常吗!
好像心脏跳的有点快,估计是跑步跑太快了罢。
夏承煊在心里平复了许久,刚往深吸一口气,就见到虞璟匆匆走过来,面色是从未有过的凝重:“八哥不见了!”
“咳咳咳!”
夏承煊差点被自己呛到,但也顾不上那么多了,直直冲向楼上。
该死!八哥这几日恢复记忆之后醒得都很晚,酒肆人多了他嫌吵就待在自己房间不怎么出来了,今天直接玩消失了?!
不是说好的走之前要提前说一声吗!
破开房门,地上散落着黑羽,还有几滴暗红的血迹,房间桌椅侧翻着。
夏承煊终于明白虞璟的表情为何那么凝重了。
这明显不是正常悄悄溜走的。
他与慢两步跟上来的虞璟对视一眼,品出对方心中与自己所想相同。
八哥难道是被劫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