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遥也没坐起,垂眸往脚看去,脚尖一个小小的牙印,倒是没破皮。
刚刚色/鬼突袭的原来是猫儿。
据说养猫后,脚便不能再伸出被褥。
宋衍早已直起身子,一边看着她笑,一边抓过小橘,而这傻猫任人摆弄,半眯着眼一动不动。
他刚才又在逗弄她了……
她咬牙,伸手将小橘接过,揣到自己怀中,确认猫儿没事儿后,开始与宋衍暗暗较劲,“你怎么来了?我以为你会睡在书房。”
和那丫头一起。
宋衍还在若有所思看着她的脚。
想舔,还想咬,还想……吸。
可怕她恼了,不急,一步步,慢慢来。
驯服猫儿与驯狗是不一样的。
他抬头观察着她,“心情不好?”
“没有。只是找了一整日猫,累了。”
沈遥知道自己有些阴阳怪气,可一整日心惊胆战,确实叫她疲惫。
“真是?”
“是啊。”她玩着小橘头上的一小撮白毛,轻描淡写地又补充一句:“不然还能怎么样?你想多了,莫要太敏感。”
宋衍愈发确定她在冲着自己发脾气,想了想,直接问:“出去寻我了?”
沈遥想要否认,可她实在不太会说谎,“没有”两个简单的字竟然都说不出口,最后只能不情不愿闭嘴,低着头玩着那撮毛。
宋衍自然看出来她别扭,仔细回想南风,以及找到猫的那丫鬟的话,隐藏下一丝戾色。
“时府下人,都是为了伺候夫人买的。”
沈遥知他意思,说不清自己究竟在为何而气,可他都这样说了,那也只得顺着他的话来。
“行了,管得住别人的嘴,还能管得住心不成。”她还是坐起身,藕臂压在被褥上,“时府的下人,不是你的人吗?什么叫全是买来伺候我的?”
宋衍道:“就南风跟着我。”
“哦。”沈遥忽然好奇,“那你沐浴如厕呢?也是南风伺候着?”
宋衍抿唇,“又非几岁的小孩。”
沈遥:“……你在笑话我是几岁小孩?”
宋衍收起笑,变脸如雷鸣闪电般迅速,摇摇头,“我明日叫南风伺候。”
远在宫中办事的南风忽然打了个喷嚏,浑身一抖,明明是夏夜,却不知为何凉飕飕的,让他不知不觉捂紧裤/裆。
沈遥差点儿被自己口水呛到,“得了吧,你莫不是逗弄我,骗着我玩儿呢。”
宋衍打趣:“怎么?若是骗了诺诺,会如何?”
沈遥觉得他又在逗自己,一边玩着小橘的毛,一边无情说:“我最讨厌骗子了,若你骗我,我定然一辈子都不会再看你一眼。”
宋衍身子一僵,笑笑,“嗯,不骗你。”
沈遥在一来一回的玩笑中,心情逐渐又好了起来,却依旧毫不留情地将宋衍赶走,不让留宿。
翌日,沈遥起来后,天已大亮,锦书与她说,她才知晓夫君又待在家中,没有去城中上学。
她看看这偌大的宅子,精致的装潢与家具,满院的下人,妆奁中装满的名贵首饰。虽然对夫君总待在家中有些无奈,却也不好多管这男人的事儿,反正他好像确实蛮有钱的。
锦书为沈遥梳好发髻,又端来茶点。
沈遥只轻抿过一口茶,淡淡说:“昨日寻了一整日,也没找到那手脚不干净的,私下继续找着,我眼中可是容不下这样的人。”
想到那小厮说角落中时不时出现的动物尸体,她心底就不由一抽。
锦书应下,想到什么,又与沈遥道:“夫人,楚绣今日被管事调去外院了,说是以后,她就不来夫人内院了。”
调回外院?
沈遥疑惑地一瞥她。
锦书掰着手中的牛角梳,唠叨起来:“夫人啊,楚绣这次寻到猫,又总在姑爷面前晃过多次。这回在外院,夫人可得小心着她去书房做事。”
“当今世道,有哪家爷如姑爷这般,有钱又疼夫人,还不纳妾的?姑爷能对夫人这般上心,夫人该好好珍惜才是。”
“夫人没了记忆,又这般单纯天真,若是没姑爷庇护着,怕是被人骗的裤衩都不剩,还给人数钱理账呢。”
“而那楚绣若是入了书房,那意味着什么,无需奴婢多说,夫人定也知晓。”
沈遥从她手中抽回牛角梳,没什么情绪地“嗯”了一声。
锦书想了想,又道:“夫人长点儿心吧,若一直拒绝姑爷,那丫鬟以后就要蹬鼻子上脸了。”
“况且,奴婢怀疑,或许昨日,猫便是被楚绣那丫头故意带走的。”
沈遥一听后转头看向锦书,沉吟不语。
锦书有种不打不成气的感觉,“夫人你想,我们昨日弄了这么大阵仗,鸟窝都翻了,都没找到猫。为何偏偏楚绣回府,立马便看到了屋顶上的猫,还不给夫人送来,而是那么大半夜不睡觉,等着姑爷回来后送猫。”
“这简直就是,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
沈遥转回头蹙眉,沉默一会儿后,道:“锦书,下去细细盯着楚绣。”
“诶,是。”
沈遥承认,见着楚绣对夫君的觊觎,她心底是有些不适的。可这样轻微的不适,不至于让她无法忍受。
可锦书句句所言,也是有理,她不得不听进去。
最重要的,若是威胁到小橘安危,她是万万不能忍。
她想好了,真叫她知晓,府中那个虐杀动物的人是楚绣,就算宋衍要将人收了,她也不会忍。
……
外院书房内。
宋衍将手中批阅好的奏章给南风递去,连续熬夜,不眠不休,他仰头,按压着太阳穴。
南风将奏章收到一个箱子中,准备带走时,又犹豫道:“陛下这多日未上朝,朝堂政务堆积如山,还有一半在宫中,属下还没来得及带出。”
宋衍双眼有些红,闭起眼没说话。
南风将手中的箱子放下,试图劝谏道:“陛下多日称病罢朝,已引起不少朝臣怀疑。如今长安城又流传了些风言风语,愈演愈烈,说是这四处出现的血鬼,乃是君主不仁所致。”
“时府中这出现的虐杀动物的人,怕也是被安排来的,与当初我们抓住并审讯的那个……条狗一样。”
“而如今长……夫人逐渐稳定,陛下或许也该放心地回去了。”
宋衍没有正面回应,只冷笑,开始动手了,终于没耐心了么?
这样也好,躲在暗处抓不到,有了动作,还愁找不到么?
他又问起别的,“时府下人,都训过了?”
“是,管事执杖刑,并暗中送走了六个昨日在夫人面前说话难听的。此番杀鸡儆猴,剩下的人定然不敢再对夫人有一分不敬。”
时府下人都是临时从远处买来的,虽然教了规矩,可毕竟都是乡野村妇,总是对规矩抱着侥幸,做不该做的事儿,说不该说的话,阳奉阴违这一套倒是修炼得成了精。
南风又补了一句:“锦书那边也在对夫人做着思想,这些时日,夫人戒心确实放下不少。”
宋衍只是“嗯”了一声,没说更多的,便让南风退下。
他靠坐着引枕闭目养神了会儿,屋外又开始淅淅沥沥下起雨。今日下的有些大,让他心底烦躁。
他格外厌恶下雨,每次阴天,关节都因着儿时旧伤止不住发疼。
他记得那时和阿姐已经离开沈府,两人一路向西而行。
恰逢雨季,阿姐发觉他不适,总会黑着一张脸,嘴上说他矫情,却想方设法烧热水,弄了帕子给他热敷缓解疼痛,水冷了又重新烧,反反复复。
后来生活好了,御医大费周章诊治,如今已不如曾经那般痛,也无需叫阿姐再这般辛苦。
宋衍睁眼,一手摁着后脖颈,头转动着放松了几下,最后将视线落到书案下的暗格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