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方城市的冬天少雪,常常是冷得骨寒,却不见半点雪星子。
街上的树叶差不多掉光了,莫知与凌晨下了班,裹着大衣往回走。平时被树叶挡得稀落的灯光现在大剌剌地照在路面上,但可能因为入了冬,那股暖黄调淡了许多,在冷风里有股寂寞感。
今晚下班前莫知与递了辞职申请,他在这里满打满算干了三个月,时间不长,但跟里面的人相处得不错。陈秦诗有点不想他走,一开始问是不是工作压力太大,可以给他涨工资。
莫知与跟他解释说这份工作压力并不大,是他十二月中旬准备去一趟新疆,加上他有一些其他的兼职,时间安排不过来,所以只能辞职。
陈秦诗眼看留不住,只能给人放了行,下班时许渐还笑着让他有空多来玩,莫知与也笑着应了。
这份工作辞了后,他多出了许多时间,但模特的单子也不是每天都有,且收入也远没他一开始想象的乐观,他初出茅庐,到底还不能凭借这份工作养活自己。
自行车的车轮碾着树影,冷风把莫知与吹得鼻塞,他想,还是得再找一份兼职,时间不长,满足日常吃饭就好。
但这些得等他去拍完雪山回来再说,这段时间的收入加上以前的存款还能支撑他一段日子。他想这段时间多去找何禅学习他的拍摄,前段时间太忙落下了很多功课,买的网课也还得上。
莫知与边骑车边想,之前买的资料基本都做完了,明天再去徐大爷那里看看资料吧。太久没去图书馆了,买完资料再去图书馆借点书。
左思右想了一大堆,数着日历安排事情,莫知与忽然觉得这生活也挺有奔头的。小区门口到了,他还自行车的时候想着要不买辆电动车吧,他可能还要在这里生活很久,有辆车出入方便些。
十几分钟的回程把自己将来一个月的生活安排了个大概,莫知与跟门口守夜的保安点头打了个招呼,遁着夜路回到公寓,静悄悄洗了个澡就睡觉了。
第二天起床有点晚,莫知与耷拉着睡乱的头发出房门,发现莫纯年在厨房弯着腰倒腾什么,他看了看客厅的钟,已经过了她平时去上班的时间了,他问:“今天休假?”
“哦,你起了?”莫纯年的脸转过来,莫知与才发现她的脸色惨白,皱着眉捂着肚子。她说:“我不是休假,我生理期太痛请假了。”
莫知与这才看到案板上的红糖和姜,莫纯年另一只手拿着把小刀,想把姜切片。
莫知与眨了眨眼,关切道:“那个,你不介意的话我帮你煮吧,你先去外边坐着。”
“哎呦,谢谢谢谢。”莫纯年大概真的疼得不行了,她立马放下刀子,捂着肚子就要出去,走到门口却忽然拐回头,声音虚弱,“那个,你会煮吗?”
“会。”莫知与点点头,他之前给宋酌煮过姜汤,这俩玩意应该差不多。
莫纯年感激地看了他一眼,逃命似的扶着墙出去了。
莫知与拿起刀,正准备切姜片,口袋里的手机忽然响了,他右手拿着刀,左手去掏裤兜,发现是老妈打来的。
老妈这十天半个月以来都没跟他打过电话了,怎么忽然打来?莫知与摁了接听,说:“妈,怎么了?”
“找你有事!”陈康梅火气依旧暴烈,今天的语气格外噎人。
莫知与忽略她的语气,把手机开了免提放到一旁,手里接着切姜片,说:“什么事啊?我这都跟您隔了上千公里了还能气着您啊?”
“说,你让你爸给你寄那么多厚衣服干嘛?据我所知南京这几年雪并不大。你要去哪里?还不跟我说,就只跟你爸说,我说不得吗?”陈康梅依旧稳定输出。
这老妈也太敏锐了……
莫知与在心里默念,为什么不跟您说您心里还不明白吗?
他只能给老妈坦白:“我这个月中旬打算去新疆拍雪山。”
“新疆?跑那么远?!”陈康梅好像把什么东西一拍,“啪”的一声响,“什么雪山要跑那么远去拍?”
“呃。”莫知与有点不知道怎么回答,他想去拍冰川之父——慕士塔格峰,那座冰川与雪山交织的梦,位于帕米尔高原的旷野中,孤独又壮美。
陈康梅接着问:“你一个人去?”
“是。”莫知与把手里切好的姜片丢进滚开的热水里。
“不行,一个人去太危险!”陈康梅说,“我让你爸陪你去!”
莫知与丢姜的手一顿,他还以为老妈会反对,都准备好劝解的说辞了,闻言笑了笑:“老妈你……这是同意了?”
陈康梅没说话,莫知与继续说:“我还以为你会反对到底呢?你这是真同意了?”
“废话!”陈康梅说,“不同意我打电话给你干嘛?我早拉黑你了。”
“老妈哎!”莫知与语重心长,“我觉得你老爱拉黑人的毛病得改改,当领导的人要宽容一点,不然你公司里的下属都被你拉黑了,有急事的话可怎么找你?”
“放心吧,我只拉黑你和你爸。”陈康梅不耐烦,“我那些下属可比你们两个让我省心多了。”
莫知与无奈地笑笑:“是是是,好好好,我不省心,我跟我爸都不省心行了吧。”
陈康梅“哼”了一声。
两人就这么静了几秒,陈康梅又问:“你在干嘛?”
“哦,我舍友生理期疼,我在给她煮红糖水。”莫知与把红糖丢进锅里,语气淡淡地说。
对面忽然有点乱,莫知与看了眼手机,觉得他爸可能也在一旁。
“舍友?”陈康梅有点狐疑。
“是啊。”
陈康梅酝酿了一会儿,问:“你会煮吗?”
“会啊,不就红糖加姜片吗?”莫知与搅着糖水,底下的红糖还没完全融化。
“你个二愣子你,得加个鸡蛋。”陈康梅忽然骂人。
莫知与有点委屈:“咱这第一次煮,不懂嘛,你干嘛骂人?”他说着去冰箱找了个鸡蛋敲进锅里。
“就是就是。”莫海的声音忽然响起,像是责怪地说了一声陈康梅,但最后那个“是”字却忽然弱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