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从后门长驱直入,直至王府后\庭,暮色四合,府内各处已经上了灯,二人的住处在东西两个方向,下了车后就要分道扬镳。
“回见。”姜见玥道了声安,转头欲往自己的院子中去,姜见黎叫住了她,“县主,臣虽非君子,却也知一诺千金的道理,该请县主赏脸。”
说着,躬身行了个叉手礼。
姜见黎半个身子隐在廊下风灯投下的阴影中,在姜见玥不动声色的注视下,维持着面上得体的笑。
“阿黎,吾怎么觉着,你有些不怀好心?”姜见黎拢着身上的披风走近,“你邀请吾赴的,莫不是一场,鸿门宴?”
“县主言重了,臣当真只是想要为县主接风,也感谢县主捎带臣回府,使臣不必顶着冬夜寒风,踽踽独行。”
姜见玥又觉得自己看不透姜见黎了,明知她是无事献殷勤,可就是猜测不出她的真正目的,莫非真要图穷才匕现?
冬日里头本就冷,二人站着的这片拐角处又是条回风廊的顶头,寒风一阵接着一阵,无情地捶打着周围的墙壁,廊下的风灯激烈地摇晃,落在姜见黎身上的半束光也跟着时隐时现。
二人对峙良久,绛音正欲出声,墙角处猛然窜出一道白影,“喵”得一声,如离弦之箭,正中姜见黎的肩头。
姜见黎下意识兜住了它,待看清是个什么玩意儿后,曲起一根手指在它的鼻子上轻轻一敲,语带无奈,“狮子头,你吓着了县主。”
狮子头不怕姜见黎,窝在她怀中半阖着眼,在她张口教训时,陡然伸出手堵住了她的嘴。
姜见黎被塞了一嘴猫,姜见玥见状顿时笑得直不起腰。
一场僵局就这么被打破。
姜见玥改了主意,打算让她图穷匕见,“既然阿黎盛情难却,吾便去扶萝院做一回客。”
狮子头嫌弃地将沾上的口水的爪子往姜见黎肩上擦,姜见黎被气笑,作势要将它扔出去,谁知它委委屈屈地哼唧了一声,像个孩童一般用两只前爪抱住了姜见黎的脖子。
“姨母这只小宠,别是成了精吧。”姜见玥啧啧称赞。
“大约是我们都离了府,府中无人陪它玩,它倍感寂寞无趣,这才闻着声过来,”狮子头扒在她怀中坠得慌,她便将它往上提了提。
姜见黎闻言侧身上下打量狮子头,“无趣吗?吾倒是觉得它比你我离去之时胖了不少。”
狮子头默默将头转向另一侧,姜见黎腾出一手挠了挠它的下巴,开口道,“县主,它既不是你的妹妹,也不是你的学生,何必对它这般严肃,你看,它怕你,不对,臣说错了。”
不对什么?
姜见玥警觉地往一侧挪动半寸,姜见黎瞧她的眼神才叫不对劲,就差将“看好戏”三个字写在脸上,狗嘴里吐不出象牙,她一定说不出什么动听之言。
“她是阿姐养的小宠,算是阿姐半个闺女,县主唤阿姐为姨母,要论资排辈,狮子头也算是您半个,小妹?”
“姜见黎!”
姜见玥几乎从未连名带姓地唤过姜见黎,除非是在极怒之时,而她极怒之时很少。
姜见黎惊讶地望着姜见玥,眨了眨双眼,不知所措道,“县主生气了?”
火上浇油的一句话,再配上她那一副佯装出来的无辜神色,让姜见玥差点将王府贵女的礼数抛诸脑后,亲自动手打人。
倘若不是扶萝院近在眼前,而院子里的婢女听到消息尽数迎了出来的话,姜见玥绝不打算放过姜见黎。
可她念及姜见黎是扶萝院的主人,她这个县主若是当着扶萝院的下人对扶萝院的主人动了手,于姜见黎的颜面威严有碍,于是她硬生生忍下了怒火。
姜见黎对身旁这位的情绪洞若观火,心道火候差不多了,便及时收手。
“县主,里面请。”
岐阳县主姜见玥,生气之时,便是她的防备之心最弱之时。
姜见黎言出必行,承诺了有姜汤,有晚膳,便亲力亲为,当真亲自下了厨房。想着姜见玥一人待在屋中无聊,姜见黎好心地将狮子头留了下来,并且用茶炉煮了一壶搁了玫瑰花和红糖的姜茶。
姜茶辛辣,被花香与红糖的清甜一中和,倒也没那么难以下咽。
姜见玥一边饮茶,一边看狮子头在屋内东奔西跑,到处乱窜。
“它在扶萝院里一直都是如此?”
不像只小宠,像个小霸王。
豆蔻觑着到处闹腾的狮子头道,“若是娘子看着倒还好些,娘子不在跟前,它便是如此。”
姜见玥无奈地笑了笑,“姨母常年不在府中,也无人看管它,它倒是会给自己寻自在,直到王府的哪一处最好玩儿,”她朝豆蔻勾了勾手,问道,“平素里从你们扶萝院诓了不少吃食吧?”
豆蔻摇头,“不是诓,是娘子主动给的。”
姜见玥再度失笑,继续饮茶,不再多言。
约莫等了半个时辰,她已经混了个水饱,姜见黎终于回到了正屋。
“吾还以为今晚吃不上阿黎做的晚膳了呢……”姜见玥幽幽地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