埃维莉娜对这些词汇并不陌生,甚至该说是熟悉。在爱德华说的她的两种死法里,比起第一种被“幽灵”当做晚餐,她更接受第二种。
但她不该产生这种念头。她才16岁,没拿到大学学位,没体验过成年人的快乐,尽情饮酒,夜不归宿,却已经在考虑喜欢哪种死法。太荒唐了。
“第二次的痛苦比第一次要强烈一倍。”爱德华的声音恢复了平静,“而且也很古怪。”
“爱德华,有没有可能是斗篷女误导了你?”
爱丽丝的话让埃维莉娜大脑里的警报拉响了,“幽灵”、女巫、巫术、草纸,最后是——她的家族。他们在她的脑子里连成一条线,但每一截中间都打了一个死结。
爱德华看到的会是“幽灵”思想里红发的她吗?是“幽灵”看到的,还是女巫的眼睛让她看到的?
她需要时间找出真相。但现在,她必须把这些藏起来。
“但对你们来说,我头发的颜色不是很明显吗。”她装出不解的样子,企图把爱德华的关注点引向对她来说最安全的地方。
当她说出这句话的同时,对自己的痛恨多了一分,她很清楚爱德华因为她受到的伤害。但她了解巫术,更了解它的危险。在巫术面前,爱可以是恨,真理可以变成谎言,善恶之间没有明确的界限。她不想冒险把他牵扯进来,而且她也不全信任他的家人。
爱德华沉思了片刻,说道,“我只听清了两次,一次是斗篷女要去狩猎,另一次是在埃维莉娜家,她担心我抢走她的猎物,当时她思想里的埃维莉娜是红黑相间的头发。”
“兄弟,肯定是你最近看了太多巫师电影。”
埃美特的幽默让压抑凝重的气氛活跃起来,也更符合正常逻辑,埃维莉娜偷偷松了口气。
爱德华扭过头瞪了埃美特一眼,讥讽道,“比不上你的黑熊纪录片。”
也许埃美特说得对。他把电影和现实连在了一起。在他目睹了埃维莉娜第一次死亡后,他不愿面对“现实”,而电影中女巫死而复生的情节影响了他的大脑,让他产生了疯狂的幻想。
于是红发的埃维莉娜出现了。那是卸下伪装,真实的她。是他渴望了解的。
他沉浸在美好的幻觉里,但他潜意识里清楚地知道埃维莉娜已经“不在了”,他丰富的联想能力又一次发挥了作用。
糟透了。
爱德华透过埃斯梅的思想看向埃维莉娜,埃斯梅非常关心埃维莉娜对他的看法,她每两秒钟就会看埃维莉娜一眼。
但埃维莉娜的表情很平静,没被他秘密收集情报的行为冒犯,也没责怪他因此看到那些关于她的恐怖画面。她甚至比听他讲述第一次经历时更平静。
仿佛她的世界本就如此。
她的世界。
他身体里的火焰突然开始狂暴地乱窜,想冲破他坚硬的皮肤,好把他整个人燃烧殆尽。
无论是他的世界,还是她身处的世界,他都没能保护她。
一阵看不见的迷雾笼罩住他,火焰在熄灭,爱德华感激地看向贾斯帕。多亏贾斯帕在第一时间注意到他的反常,他不想成为家人担忧的对象,更不愿看到埃维莉娜难过的样子。
(别自责,这不怪你。)
贾斯帕的镇定感染了他,爱德华的肩膀放松下来,他看向卡莱尔,冷静道,“这是我看到的全部。虽然我和埃美特情况不同,但我同意你的观点。”
“斗篷女的能力是找出我们内心深处最害怕的东西,再结合我们自己的经历,在我们的大脑里植入一段虚假的记忆。”
“嘿,我可不怕什么黑熊!”
埃美特的咆哮声听起来像个小型雷暴,盘旋在天花板上。
“埃美特,没人提到黑熊。”爱德华说话的样子很诚恳,但谁都看得出他正忍着笑意。
埃斯梅飞快地闭了下眼睛,仿佛已经预料到后面将要发生什么,而她无奈的神情显然至少经历了上百次。
“总比某个人把电影情节当真要好。”埃美特毫不留情地反击。
在爱德华开口前,埃斯梅用她温柔的声音提醒,确切说是警告,“男孩们,有客人在。”
这句话的威力不亚于飓风。但有一点副作用。
埃维莉娜不喜欢成为焦点,这意味着她没法再搞小动作。当然,她不会在朋友家捣乱。
好吧,她刚刚有些走神,她在想幻象中的巫术。前提是它真实存在,而不是爱德华想象出来的。
她该问问爱德华还记不记得,但不是现在。
“嗯,”她整理了下思路,说道,“其实电影里一些情节也不全是假的。有些咒语确实像爱德华讲的那样。”
希望她的解释能帮到爱德华,毕竟他去看那些无聊的电影多半是因为她。她有义务替他找回面子。
但他看起来不喜欢她的帮助。
她说错什么了?
“爱德华……”
“你最好别再刺激他。”贾斯帕打断埃维莉娜,“回忆那些幻象让他的情绪起伏很大。”
埃维莉娜的大脑空白了一秒钟才反应过来贾斯帕的意思。都怪她太自我了,完全没考虑爱德华的心情,事情本来已经翻篇了,是她又提起来。她欺骗他,伤害他,可真够朋友的。
“抱歉,爱德华。都怪我。”
“不是你的错,埃维莉娜。”爱德华的声音还带着疲惫与消沉,“是我自己的问题。”
他急切地想要告诉埃维莉娜,别责怪自己,令她伤心比火焰灼烧更令他痛苦。
“所以别哭,好吗?”他轻声请求道。
埃维莉娜凝视着那双温柔令她沉溺的黑金色眼睛,舌头漫过一丝苦涩。
“我没哭。”她眨眨眼睛,把眼眶里的泪水挤出眼睛,然后朝爱德华露出一个调皮的笑容。
看到他松了口气的样子,苦涩又一次出现。这次是心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