壁画后面的内容,画的都是关于楼道砚的。
他自小天赋出众,剑不离手,除了吃饭看书洗澡睡觉,剩下的时间都在练剑。
浮空岛上所有德高望重的长老都说楼道砚有百年难得一见的天赋,未来必有大成。可他偏偏是楼家子弟,一个注定会天赋散尽,沦为废人的楼家子弟。
那年他二十岁,明明已经背上剑准备外出历练,家主却突发恶疾,他依照家规侍疾,一月过后,意气风发的少年光芒不再,背上那把伴随着他几乎整个人生的剑,落入了后花园的水池。
他被迫放弃追逐自由和力量,被关进了禁和缠组成的阵法里。
而这时,变故突生。一个黑衣人突然找上门来,声称带来了一个能永远解除楼家诅咒的方法。楼泽欣喜若狂,二人谈论许久,决定合作。
楼道砚天生剑骨,若用来挡家主一人的诅咒,未免暴殄天物。
所以,他们将过往所有楼家子弟的怨气打入楼道砚体内,把他困在楼府最深的迷阵中,等待着时机的到来。
李照月能想象到,狭小的空间里,少年孤独又绝望,却只能在沉默中忍受痛苦。
对一个人来说,最绝望的不是蚀骨穿心的剧痛,而是费劲全力的嘶吼和呐喊,全都是一场空。
他们剥夺了他痛苦的权力,让昔日里光芒万丈的天才少年,在无止境的循环中走向死亡。
壁画在这里结束,李照月眨眨酸涩的眼睛,涩声道:“这个时机是什么?”
“今日,是传闻中三年一次的浮空岛陷落日。这个地宫将成为地上的来客还有失踪弟子的坟墓,所有人都会像当年的楼道砚一样,被困在缠和禁里,成为楼家转移诅咒的傀儡。”
“我能做什么……来阻止这一切?”她道。
“你能来到这里,应该是见过楼道砚的虚影了。只要找到他的剑,就能改变这一切。”
小人道。
剑?什么剑?李照月还没来得及问出口,小人便消失了。与此同时,在李照月看不见的背后,隐隐浮现出一个红色身影,是那个附在她身上的女子。
她满意地看着李照月怔愣的表情,低下头,缓缓和李照月的身体重合。紧接着,一段陌生的记忆匆忙涌入她的脑海。
“在这里很难受吧,怎么样,要不要和我合作?我能帮你出去。”一个红衣女子坐在屋顶上,惨白的月光衬得她肤色更加白皙,看起来犹如死尸。
楼道砚已经无比虚弱了,闻言冷冷道:“不可能。”
“你已经是楼家的弃子了,又何必维护这腐朽的家族?”女子说着,从屋顶滑下来,笑着看他。
“父亲怎么做,是他的事情。我只要呆在这里就好。”楼道砚眼神灰暗,喃喃道。
红衣女子款款走近他,修长白皙的手抚摸过他的脸,被他偏头躲开。
“愚蠢。”说着,她手上的动作猛地变化,毫不留情地扇了他一巴掌。
火辣辣的疼痛自脸侧传来,短暂的震惊过后,楼道砚如同一滩死水,再度失去了情绪。
“想给害自己的人当狗,也要看人家看不看得上你。”说着,她右手一挥,夜色中,一块水屏缓缓升起,上面播放的,正是楼泽和黑衣人共同图谋牺牲楼道砚。
他的眼睛一下就瞪圆了,显然是不敢相信这件事是真的。
“浮空岛上的世家子弟,最令人诟病的就是那份愚忠。”女子捂唇讥笑道。
“怎么样,我再给你一次机会。这是一桩稳赚不赔的买卖。”
女子的话在耳边回响,楼道砚无力地盯着楼泽脸上的笑,神智恍惚。
他记起很多事情。
三岁时,他因为贪玩,练剑误了一个时辰,被楼泽罚跪。虽然是夏天,但夜里寒意重,很快他就支撑不住,晕了过去。
迷迷糊糊中,是楼泽抱着他,把他轻轻放到了床上。
第二天,他拖着酸痛的身躯继续练剑时,楼泽塞给他一串糖葫芦。
“昨日,是我责罚过了,这个,是……赔罪。”他总是以威严的一面示人,鲜少有这样温和的时候,因此整个人显得很别扭,连递给他糖葫芦的动作都意外好笑。
他只记得当时自己特别开心,是自母亲去世后最开心的一次。
严厉的父亲给了他一串快化的糖葫芦,他一直记到现在。
成年那天,楼泽把他叫到书房,亲口告诉他楼家的秘密,拍着他的肩膀,说他是楼家最后的希望。
“道砚,你是父亲的骄傲,对吗?”这句话他总是说,却从来没像现在这样,令他痛苦难言。
“好,我去。”
那些破碎的记忆,混着破碎的感情,让他喉咙发涩,浑身冰凉。
他突然埋下头,肩膀一抖一抖的,哑着声音道:“我答应你。”
记忆在这里终止,李照月回过神。突然,地宫开始剧烈地晃动。大块大块的泥土从宫殿顶上坠落,有的甚至还砸到她的脚边。
她连忙跑到许行身边,见人还没醒,咬牙背起他,往漆黑的前方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