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格来说,我现在并不算身无分文。梁南道家中有一个占据了整面墙的衣柜,里面放满了我高奢代言的衣物和饰品。除此之外,阁楼处还有一个巨大的保险箱,里面塞满了美元现金和几个非常值钱的古董。按理说我是可以光明正大地拿回那些东西的,但我还真的没有那个胆子。
倒不是我不敢见他,而是我担心他。我担心他还没做好与我见面的准备,要是我猛然出现在他面前,他说不定真的会心脏超负荷跳动然后猝死,所以我只能勉为其难地暂时充当流浪汉。
一定会有人说我神经病又犯了,说话如此夸张,那这次可真就误会我了。凡是知道当年事情的,都会暗叹一声:“梁导,倒霉啊!”一直以来,我都在努力逃避回忆这件事情,但既然这次话都说到这份上了,稍微怀念一下往昔也不是不可以。
没记错的话,故事的开始是在九年前。那时候的我已经挤入一线两年,但就是空有一副好看的皮囊,演啥啥不行。我是童星出道,小时候的演技不算好,但是还能入眼。越长大,就越是惨不忍睹了。我确实是没有演戏的天赋,但演不好的最大原因有两个。
第一个原因是,我没有时间潜下心来学习。我的混账老爹掌控着我的财政大权,想要趁我年轻的时候多多捞钱,等到后面捞不动了,再去进修学习演技转型。
第二个原因是,我的躁郁症变严重了。我开始害怕对准我的每一个摄像头,我感到浑身僵硬不自在,一喊开机我就激烈地耳鸣、晕眩。
它们是死的眼睛,空洞、深邃,随着人的动作机械地跟随。一只、两只、三只......无数只眼睛在狭窄的空间拥挤着、叫嚣着、向我靠近着,似乎要把我的全部灵魂都吸到那个小小的屏幕中。
总之,拍摄只会让我感到恶心,所以一切的工作表现越来越不尽人意。再加上神经病发作时的各种骚操作(比如耍大牌、骂导演),我很快就迎来了粉丝大量脱粉、路人缘下降、无法无天的网暴,几乎快把我的事业打蔫巴了。我的混蛋老爹特别急,意识到我只能靠实力洗白。
他给我请了表演老师,停了我一切的工作,威胁我再不勤学苦练,就不给我打零花钱。可是请了老师有什么用啊,压根治标不治本,我每一天都活在躁郁症的折磨和恐慌下,我怎么会有精力学东西?
果然,新的剧拍了,也播了,结果我凭借更进一步的盲人演技勇获金扫帚奖,成功拖累整部剧的播出率,我老爹气得用皮带抽了我一顿,我两天没下的来床。在娱乐圈,20-25岁是男演员出卖色相的最佳时期,我恰好二十二岁,我爹就要我出卖色相服务大佬,撅着屁股给人家求资源。我一听,怒了,坚决不干。
但至于后来为什么和年少有为的梁导滚到了一起成为炮友,成因极其复杂且精彩,这里暂且不表。总之后来我不负爹望,成功拿下了梁南道的电影资源。电视剧和电影不一样,前者是商品后者是艺术,所以电视剧演员拿到电影资源要付出很大努力,而我很轻松就得到了。当时很多人嫉妒我,说我演电视剧都那么烂,大荧幕还得了,千万别害梁南道也拿个金扫帚。
但事实证明,爱情是治愈一切的良药。虽然顶着炮友的名头,但我当时是真的很喜欢他,爱他爱到神魂颠倒,只想抱住他的背脊永远不撒手。别人怎么说我怎么看我都可以,唯独他不行,我不想让他失望。
他给我安排了一个戏份很重的配角,叫做柳重之,是一个孤独的剑客。对于我这个废物,我也不清楚他算不算得上有耐心,因为就算是在很多年之后,我也依旧看不出他的喜怒。他只是告诉我角色是什么,然后看着我怎么演,最后纠正。一遍不行就两遍,两遍不行就三遍,一直到过关为止。
我一开始担心他气到撂挑子不干,但是他全程都是严肃认真地监督,就算成功了也不肯定我,只是点点头:“这遍对了,记住它。”
在开拍前,导演都会到场地熟悉,模拟第二天演员的走位,从而思考镜头如何移动。那是一个下雪的深夜,他独自一个人来到结了冰的湖泊旁边,而我在后面偷偷地跟着。
在那一刻我想起了一句很有名的诗,也是剧本里的一句台词----除却君身三重雪,天下谁人配白衣。
是的,从此之后,一说起这句诗,我就会再次走进那个雪夜,走近那个独自站在湖边的身影。他的目光不断地延伸,越过白色的湖面,越过深绿的树林,最终停留在远方起伏的蓝色山脉上。在他的想象中,我饰演的角色柳重之也会像飞鸟一样那么自由,最终飞跃到山的另一头吗?
我并不清楚。但是我知道,在这个电影中,所有的镜头都是他的语言。镜头延伸、延伸再延伸,就像他不断移动不断追随的目光,最终留下一卷承载着幻想的胶片。
我演的柳重之确实不错,凭借着这部电影,我成功出圈了。网友们纷纷声称“梁医生帮助盲人顶流恢复视力”,凭借着这个噱头,电影票房也上升了不少,梁南道赚的盆满钵满,属实是双赢了。
我和他的感情也进入了蜜月期,有一次喝醉了,他说我不是不会演戏,只是因为各种客观因素演不好。
他要给我量身定做一个角色,专门为我写一个剧本,让我结结实实地再红一把。他是说到做到的人,从那之后他就推了其它的拍摄计划,潜心打磨我的专属剧本。大概两年后,拉完投资,一切准备就绪,我们就开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