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明月悠悠转醒,睁眼便见着那绣着金龙的锦帐顶。
日光朦胧,她的思绪一时还停留在昨日的梦境里,一时难以抽离。缓过神后,她侧过头,瞧见身侧的祁昀还沉睡未醒。
温柔光线下的祁昀少了平日的冷峻,添了几分柔和,看着于寻常人家的少爷公子也未有什么不同。
祝明月望着眼前这张熟悉又陌生的脸庞,心中泛起一阵复杂的涟漪。
她轻手轻脚地爬起来,不敢惊扰他。可刚有轻微的动静,身边的祁昀就似有所感,渐渐睁开了眼眸。
“明月,醒了?”
祁昀幽幽道,声音带着慵懒和难以言说的亲昵。
祝明月闻言,愣住了。
明月?
昨日还是陌生客气的“祝常在”,可如今他竟然叫自己明月?
帝王之心真是难以揣测,她怎么也捉摸不透。
她忙不迭想要起身行礼,却被祁昀一把握住手腕,温热的掌心包裹住她纤细的手腕,不容挣脱。
“陛下,饶您清梦了,臣妾该告退了。”
祁昀却不放手,手指在她的手心摩挲了几下,带着诡异的温情和缱绻。祝明月只觉手心一阵酥麻,心跳也愈发急促起来。
不多时,殿外传来值守太监刻意拔高的声音,这一嗓子如同救星一般,打破了寝宫内怪异的气氛。
“陛下,该起身了,您还得准备早朝呢。”
祝明月急忙站起来,慌乱间开始穿戴衣物,手指因为紧张而有些不听使唤,连衣带都系错了几次。
祁昀抬起手示意,此时她才如梦初醒。
她走上前,手法有些青涩地侍奉他更衣,待到那身玄色朝服穿戴整齐,他气质陡然一变,瞬间又变回了那个冷峻威严的君王。
祝明月见此,心中莫名地落空,仿佛刚刚那片刻的温情只是昙花一现。
她收敛情绪,又恢复了平日那副温婉端庄的样子,眉眼中带着半真半假的羞怯与笑意。
深宫之中,情意是最不要紧的东西。她可不能因为旁人的一时垂怜,就忘记自己进宫的目的。
一时的恩宠如过眼云烟,转瞬即逝。
“你先回揽月阁好好休息,改日朕再来看你。”祁昀靠近,抬手抚了抚祝明月有些凌乱的发丝,心情甚好道。
“多谢陛下。”祝明月轻盈欠身道。
她在太监的引领下走出养心殿,迎着初生的朝阳朝着揽月阁走去。
回到揽月阁,天光也亮了大半。
揽月阁的宫人们早已守在宫门口翘首以盼,个个都打量着她。
小桃见祝明月回来,忙迎上前行礼,而后声音响亮道:“小主,您可算回来啦。这可是您第一次侍寝,竟还能留宿养心殿,这真是天大的荣宠!”
“奴婢就说了,小主定能讨得皇上喜爱。”琉璃也在一旁笑着附和,“此等殊荣,放眼整个后宫,能有几人可得?小主您可真是好福气。”
祝明月看着她们这般欢喜的模样,不禁扯起嘴角一笑。清晨的风太寒凉,让她冷得有些发颤,她只得疲倦地轻声道:“扶我进去吧。”
琉璃见她疲累的样子,心疼不已,忙扶着她坐到榻上,又取来一条薄毯,轻轻给她盖上。
她只觉疲惫如潮水般涌来,思绪又变得混沌不清。
祝明月端起案边的茶盏,轻抿一口。温热的清茶进入喉咙,原来被冷风吹得有些冰冷的四肢也逐渐有了温度。
混沌的思绪终是清明了些,她望着窗外的景色,欲言又止。
宫墙、绿树、飞鸟,一如既往。
这倒也是奇怪,她费尽心机,按照自己谋划好的手段成功承了宠,却寻不出半分高兴与欣喜。
琉璃毕竟也与她朝夕相伴,心下自是懂她的性子,见她神色怅然,便轻声宽慰道:“小主,您得了恩宠是好事。陛下如此在意您,您的谋算不算是白费。咱们只要稳稳当当地走下去,想必未来不愁好日子过。”
祝明月对着琉璃恹恹一笑,权算作回应。
按照宫中规矩,妃嫔初次侍寝,翌日合该遵循礼教去皇后宫中请安,以示尊崇。
祝明月还未及休息片刻,又让唤来琉璃为她梳妆。
不一会儿,三人便匆匆赶往凤仪宫。
待到步入正殿,妃嫔们已陆陆续续落座。众人们皆按照位分依次行礼。
“臣妾参见皇后娘娘,皇后娘娘万福金安。”祝明月上前行礼道。
她一走进来,就感受到每个人审视的目光。
“起来吧,赐座。”
陆婉音犀利的眸光从每个人面庞上扫过。虽说她不过是二十有余,可周身散发的气场却十分唬人,即便只是静静坐着,也给人一种不怒自威的压迫感。
短暂的沉默后,她才慢悠悠地开口:“容贵妃呢?怎的还没来?”
祝星阑听得这声问询,忙不迭起身恭敬道:“皇后娘娘,容贵妃娘娘今日身体不适,特让臣妾来向皇后娘娘告假,还请娘娘恕罪。”
她身居锦绣宫,日日陪伴在柳青青身边,说是替柳青青当牛做马也不为过。
祝星阑心中暗自叫苦。她深知平日里皇后与容贵妃二人的明争暗斗。
今日柳青青告假,陆婉音若是觉得柳青青不把她放在眼里,加以为难,那到时柳青青必定大发雷霆,到时候倒霉的可是她自己。
如今也只能满心期盼皇后能网开一面,不要为难柳青青。
“容贵妃这身子骨倒是娇弱,三天两头的不适。”陆婉音皱着眉,似有不耐道。
“回娘娘的话,容贵妃娘娘心系陛下的病体,听闻祝常在侍寝,昨夜一晚上未睡,今早起来就着了凉,继而发起高烧不退。本想着强撑病体来向皇后娘娘请安,可实在是心有余而力不足。这才差遣臣妾前来传话,望娘娘体谅。”
祝星阑一边说着,一边偷偷观察着陆婉音的神色,心中七上八下。
“罢了,那便让敬事房把她的绿头牌撤下吧,好让她多休息几天。”陆婉音皱紧了眉,话语掷地有声。
正好借此机会让她消停一段时间,也打压一下她的气焰。
祝星阑身躯一震,神色骤变。这下回宫还怎么交差?怕是自己又要遭殃了。
她下意识地咬住了下唇,脸色愈发泛白。
还未等祝星阑寻出应对之词,一旁从头至尾没有说过话的上官绫却突然向前一步。
“皇后娘娘。臣妾今日也感觉身体不适,还请皇后娘娘开恩,把臣妾的绿头牌也撤下吧。”
众妃嫔们议论纷纷,整个殿内变得有些嘈杂。尤其是角落里的二人,一人穿着绿衣,另一人身着粉裙,二人坐在一起,好似一朵娇艳的月季。
绿衣女子道:“宫中岂不是有了时疫?怎的一个个都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