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知道了？你都知道了？”许林凡的眼睛突然亮了，他一把抓住冯千千的手。

冯千千低头躲避他炙热的目光：“知道，我一直都知道。”

很多年后晨光熹微，阳光穿过轻薄的窗帘，在地板上洒下斑驳的光影 。

她悠悠转醒，身旁的他还在沉睡，均匀的呼吸声轻轻响起。她安静地看着他的睡颜，嘴角不自觉地上扬。

他像是心有灵犀般睁开了眼睛，目光交汇的瞬间，无需言语，他们就已经读懂了彼此眼中的温柔与爱意。

他伸手轻轻握住她的手，那温度从掌心传递，暖到了心底 。

窗外，鸟儿开始欢唱，新的一天缓缓拉开帷幕，在这平凡的时刻，他们之间灵魂的契合，让这个普通的早上变得格外美好而珍贵 。

“还有一个多月就要高考了，高考结束以后我有很重要的话要对你说。”

冯千千害羞地把手从许林凡的手里抽出去，然后起身回到房间。

那天以后许林凡比高三毕业生还要期待高考的来临，他天天看着日历然后在期待中过每一天。

距离高考还有两天学校给学生们放假，让他们回家调整心态好好休息准备考试。

冯千千踩着青石板路往菜市场走，转角看见一辆满载蔬菜的三轮车卡在斜坡上。

拉车的老婆婆弓着背，白发被汗水黏在额角，车斗里的青椒、茄子随着车身晃动轻颤。

冯千千心口猛地一跳老婆婆弯腰的弧度，和外婆在厨房择菜的模样一样。

她三步并作两步冲上前，手掌刚触到车尾铁架，粗糙的纹路蹭得掌心微痒。

三轮车却像生了根，任她咬紧牙关发力，轮子也只在地面磨出细碎声响。

“千千！”

清脆的呼喊声刺破晨雾，冯千千转头时，额前的汗珠正砸在睫毛上。

模糊的视线里，陈鹿茜甩着马尾辫跑来，帆布包在身侧晃成活泼的弧线。

李乐格撸起袖子，露出手腕上褪色的红色手绳。余书杰已经蹲下身，正往车轮下垫一块平整的石头。

四双手叠上车身的刹那，晨露未晞的菜叶上，忽然滚下一颗晶莹的水珠。

阳光穿透菜场的塑料棚，在他们交叠的背影上织出金边，三轮车终于缓缓爬上斜坡，车斗里的西红柿晃了晃，露出半抹羞红。

老婆婆转身时，四位少年少女正笑着拍打手上的泥点。

一阵风吹过，冯千千看见老婆婆眼角的皱纹舒展开来，像外婆当年打开油纸包，露出里面金黄的糖糕。

老婆婆颤颤巍巍给几个人手里，硬塞了一个又红又大的西红柿。

在给冯千千的时候，老婆婆突然抓住她的手面露慈祥：“孩子，要快乐地过每一天。”

冯千千整个人都愣住了，恍惚间她好像看见了外婆。她看着老婆婆骑着三轮车离开的身影，久久挪不开眼睛。

“啧啧啧……”

陈鹿茜眼睛上下打量着冯千千。

“千千，你是不是背着我们偷偷减肥了，怎么瘦成这样了？”陈鹿茜表情浮夸，冯千千无奈地笑了。

“我哪有闲工夫减肥，只是不太喜欢吃东西了。对了，你们几个怎么来了？”

冯千千现在瘦得好像风一吹就会倒，看得余书杰很心疼。

“我们三个商量着，高考以后要不要聚一下。”余书杰动作自然地把一大袋零食递给冯千千。

冯千千摆摆手拒绝：“可以啊，在我家聚吧，我家没大人。”

“余书杰，我发现你是真的很喜欢给千千买东西吃。从初二那年开始一直到现在，整整五年了，你是不是想把她喂胖然后带回家藏起来？”陈鹿茜笑着故意调侃他。

陈鹿茜的话让余书杰和冯千千很尴尬，眼看气氛差点凝固李乐格连忙出来打圆场。

“那书杰肯定是担心千千，所以才给她买零食，而且大家都是朋友，朋友之间的关心不是很正常。”

余书杰尴尬地笑笑：“是啊，朋友之间互相关心也是应该的，所以你就收下吧。”

“好，谢谢。”

暮色漫过沙滩时，冯千千的帆布鞋尖沾满细沙。

海浪卷着碎金般的光漫上来，在脚边碎成银线，余书杰的影子被拉得老长，与她的影子在潮湿的沙地上交叠成温柔的弧度。

“千千，我们好像已经很久都没有像现在这样，慢悠悠地在一起散步了。”他指尖夹着枚贝壳，是方才在礁石缝里寻到的，螺旋纹路里还嵌着几星海藻。

“书杰，我想你应该转身看看更好的女孩。”

有很多次冯千千都想告诉余书杰，自己不值得他喜欢那么多年。但每次看向他难过的眼睛，却又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看，这个像不像被海水打磨过的月亮？”

他强忍眼泪忽然开口，贝壳在掌心转出细碎的光。

冯千千知道他在逃避，知道他是在假装听不懂，但她早已经看穿他的假装。

远处灯塔亮起第一束光，海鸥的剪影掠过灰蓝的天幕。

两人踩着浪走，潮水退去的沙滩上，深浅不一的脚印总在即将错开时又悄然并拢。

冯千千闻到他衣服上残留的蓝月亮洗衣液清香，混着咸涩的海风，像幅正在晕染的水彩画。

余书杰忽然停步，抬手指向海平面。暮色中，最后一缕霞光正将云絮染成蜜色，浪头托起半枚落日，碎成满江摇曳的橘。

冯千千转头时，恰好撞见他睫毛上跳动的光斑，比任何星辰都要明亮。

潮水又漫上来，冲走了新踩的脚印，却冲不散两人肩并肩的剪影。

远方渔火次第亮起，像撒在深蓝丝绒上的碎钻，而他们站在这辽阔天地间，听着彼此心跳与浪声共振的节拍。

高考结束后，冯千千又来到半山腰的寺庙。

暮春的风卷着山寺檐角的铜铃，在香火气里荡出细碎的响。

冯千千摸上山腰时，青苔石阶还沾着隔夜的雨。

香炉里的香灰堆成浅山，她学着外婆的样子插香，火苗在风里晃了晃，险些烫到指尖。

跪垫上的蒲草泛着经年的暖黄，她叩首时，额角蹭到一缕被汗水黏住的碎发。

佛前长明灯映着菩萨低垂的眼，仿佛藏着千万个未说出口的答案。

“小施主又来了。”

老师父的木屐声从身后传来，袈裟下摆扫过青石板，惊飞了阶前啄米的麻雀。

冯千千慌忙起身，啪嗒一声，藏在夹层里已经泛黄封面上写着情书的信封滑落在地。

“施主今日是来求姻缘的？”老师父慈祥地笑笑，冯千千害羞地点头。

山寺的暮春总带着清寒，茶室竹帘被风掀起一角，卷进几缕新绿的茶香。

老师父枯瘦的手悬在泥壶上方，滚水入盏时，白汽腾起又散在他眼角深深的皱纹里。

冯千千跪坐在榻榻米上，膝盖硌着蔺草席的纹路，鼻尖萦绕着老茶□□有的沉木香。

泥壶里的陈年普洱煮得通红，如琥珀坠在粗陶公道杯中。

老师父斟茶时，手腕上的佛珠轻触杯沿，发出细微的脆响。

冯千千垂眼盯着自己面前的茶盏，釉色里浮着几尾游鱼，茶汤荡开时，鱼影便在她晃动的指尖下游成碎金。

“茶要烫着喝。”

老师父的声音像被岁月泡软的陈皮，带着绵长的回甘。

冯千千捧起茶盏，温热透过陶壁渗进掌心，她忽然想起许林凡递来的那罐温过的草莓牛奶也有同样的温度，此刻却在茶雾里洇成了两种心事。

“师父，我想问此去所愿是否能得偿？”

老师父坐在廊下竹椅上，指尖拨弄着佛珠，檐角铜铃随山风轻晃。

他望向山间蜿蜒的溪流，浑浊的眼睛忽然泛起清光：“小施主瞧这溪水，遇石则绕，遇潭则停，何时急过？”

老师父从袖中取出一枚干莲蓬，莲子在空心莲蓬里沙沙转动：“莲子落进泥里，要等四季轮转才发新芽。急着刨开土看，反断了生机。”

暮春的花瓣飘进他盛着野茶的粗陶碗，老人吹了吹浮沫，茶汤里便浮起片嫩粉：“人与人之间的缘分就像这瓣花，该落时自会落，该开时自会开。”

他忽然将莲蓬塞进冯千千手里，莲子碰撞声混着远处寺院的暮鼓，惊起几只归鸟。

“强求的果子总带涩，该你的，绕过山也会来。”

茶汤晃出几滴，在蔺草席上晕开深色的痕，像她藏在心底，终于要摊开的那笔心事。

她走出殿门时，山雨又至。檐下滴落的水珠在青石板上溅起细小的虹。

冯千千摸出帆布包里的伞，伞骨撑开的声响里，忽然想起老师父抽屉未上锁的铜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