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怎么穿着拖鞋就出来了?”
“不好意思,我来晚了。”
“没关系的,我们下次还可以一起来玩。”
“你怎么又回来了?”
冯千千笑笑:“我发夹可能丢在里面了,所以我来找找看。”
“是那个你经常戴的荷包蛋发夹吗?”
“对对对,就是那个。”
“我帮你一起找吧。”
冯千千点点头:“好。”
两个人并肩走进空荡荡的游乐园,冯千千尴尬地时不时转头看向余书杰。
“千千,我们还是朋友……对吗?”
余书杰冷不丁地一句话把冯千千说懵了,她头点得像拨浪鼓一样:“当……当然是啊!”
“那就好。”余书杰微微一笑。
余书杰的话顺利打破了他们之间的尴尬,他们还像之前一样开心地聊天说笑。
冯千千非常庆幸余书杰不记得那天晚上发生的事情了,而且他们还会是好朋友。
而那天晚上过后余书杰一个人想了很多,他觉得喜欢分很多种而陪伴好像是最长情的告白。
因为想要友谊长存所以两个人都心照不宣地选择了遗忘。
自从除夕夜那天后冯千千就没再见过许林凡,甚至是开学后在学校里都没见过他几面。
“感觉初三的学生都好忙。”
冯千千和陈鹿茜,李乐格三个人趴在教室的阳台上看着校园里面跑来跑去的同学。
“那当然了,毕竟还有五个多月他们就要中考了,不但要操心文化课还要担心体育分。”
一提起体育冯千千就是一个头两个大:“我最怕八百米测试了,看来我要在文化课上多得点分了。”
“是啊,八百米简直就是地狱般的存在。”李乐格也害怕八百米体测。
站在旁边的陈鹿茜却一直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某处发呆。
冯千千冲李乐格使眼色,然后她碰了碰陈鹿茜:“老陈,你今天怎么了?怎么这么安静?”
“又要毕业了,明年就轮到我们了。”陈鹿茜无奈地叹了一口气。
校园里的春天,向来是悄然而至的。先是几株不知名的野草从砖缝中钻出,嫩绿的尖刺破土而出,接着便是那几株老槐树,枝头冒出点点新芽。
学生们匆匆走过,少有驻足观看的,他们大抵只关心课本与考试,对于这无声的生命表演,向来是漠不关心的。
阳光渐渐暖和起来,照在那条通往教学楼的小径上。路旁的樱花树忽然一夜之间全开了,粉白的花朵挤挤挨挨,远望去,竟像是谁在树枝上撒了一把碎纸片。
风过处,便有花瓣纷纷扬扬地飘落,落在学生的肩头、书包上,又或是被踩进泥土里。学生们或低头疾走,或三五成群地嬉笑,花瓣的凋零,于他们不过是春天里最平常的风景。
操场边上,几株蒲公英已经结了绒球。偶有顽皮的孩子,跑过去摘下一朵,鼓起腮帮子一吹,那些带着降落伞的种子便四散飞去。
教学楼后的那片小花园,向来是园丁老王的领地。春天一到,他便忙活起来,松土、施肥、修剪枯枝。
他种的那些月季、牡丹,倒也争气,次第开放,红的、黄的、紫的,煞是好看。
只是学生们很少光顾这里,唯有几个爱看书的,偶尔会坐在花园边的长椅上。他们低头翻书,对眼前的花开花落,也不过是视而不见。
池塘里的冰化了,水面上漂浮着去年秋天的落叶。几尾红鲤鱼从水底游上来,在阳光下游弋。
池边的柳树垂下嫩绿的枝条,随风轻摆,时不时在水面上划出几道涟漪。
午休时分,偶有学生拿着面包屑来喂鱼,鱼儿便聚拢过来,争抢食物,水花四溅。
待面包屑吃完,学生们散去,鱼儿又沉入水底,水面恢复平静,仿佛什么都不曾发生过。
春天的雨来得突然,细细密密的,打湿了操场,打湿了小路,也打湿了那些盛开的花朵。
雨水顺着花瓣滑落,将花粉冲进泥土。雨后,空气里弥漫着泥土与青草的气息,阳光重新露脸,将水珠照得闪闪发亮。几只麻雀在湿漉漉的地上跳跃,啄食着不知名的东西。
铃声响起,学生们从教室里涌出,奔向食堂或是操场。他们踩着水洼,溅起水花,笑声在春风中飘荡。
春天于他们,不过是脱去了厚重的冬衣,换上了轻薄的春装,至于那些花开花落,草长莺飞,不过是窗外一晃而过的背景罢了。
校园里的春天,就这样年复一年地来,又悄无声息地去。
“下个星期学校就要举行春季运动会,感兴趣的同学下课以后就可以去班长那里报名参加了。”班主任把报名表交给班长后转身离开教室。
“千千,你要参加吗?”
一下课李乐格就跑到陈鹿茜的座位上,两个人挤在一张椅子上。
“都有什么项目?”
陈鹿茜起身从班长那里拿到运动会报名表,四个人围在一起看。
冯千千看了一眼立马宣布放弃:“还是算了,我一个跑八百米都费劲的人还参加什么运动会。”
“你倒是有自知之明。”陈鹿茜抬头看了她一眼。
四个人围着报名表看了半天,到最后一个人都没有报。
冯千千虽然不喜欢运动但是开运动会她还是很喜欢的,因为可以一整天不用上课。
跑道边缘的野苜蓿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窜出三寸高,嫩茎上顶着去年的枯叶,像一群举着褪色旗帜的传令兵。
"各就位——"
发令枪的硝烟混着塑胶跑道被烈日炙烤的气味炸开。第三跑道那个总爱用钢笔写诗的男生冲出去时,校服下摆扬起,露出后腰别着的《拜伦诗选》,书页在风里哗啦啦响成一片白色的浪。
跳高区传来潮水般的惊呼。横杆前,扎马尾的女生像尾逆流而上的鲑鱼,脊椎弯成拉满的弓。
她的影子掠过沙坑的瞬间,看台上突然飞起几十只氢气球——不知哪个班准备的惊喜,此刻却成了最即兴的喝彩。
气球撞上篮球架后炸开的脆响,恰好与二百米弯道处的助威锣鼓形成奇妙的和弦。
铅球落地区域,体育委员的最后一掷惊起了草丛里的云雀。
4×100接力区,第二棒交接时发生了教科书般的失误。掉棒的瞬间,整个田径场突然陷入奇异的寂静,连风都静止了。
暮色开始涂抹主席台顶棚时,广播站放起了《运动员进行曲》的摇滚改编版。
获得亚军的班级哭成一团,班长把金牌挂在了班主任盆栽的橡皮树上。
那只红脚鹬又回来了,站在标枪区的白线上,偏头看着学生们收拾矿泉水瓶和绷带,仿佛在阅读一首关于春天的十四行诗。
“真是没想到,没有我们几个报名,我们班竟然还能得冠军。”陈鹿茜的迷之自信好像是与生俱来的。
李乐格无语地笑了笑:“老陈,我有时候多希望你的自信能分我一半。”
陈鹿茜把手里的塑料瓶放进垃圾袋里,然后转身就追着李乐格打。
因为他们四个没有积极报名参加运动会,所以班主任就惩罚他们打扫运动会结束后的操场。
夕阳西沉,橙红色的光晕染透了半边天空,将操场的草坪镀上一层暖融融的金边。
四个身影散坐在跑道的边缘,影子被拉得很长,交错着投在身后。
冯千千伸直了双腿,草叶的碎屑还粘在运动鞋的网面上。她仰起脸,晚风拂过她汗湿的刘海,发梢还挂着亮晶晶的水珠。
"你们看。"
她突然指着天空:"那朵云像不像我们刚才捡的矿泉水瓶?"
余书杰手里捏着的半瓶水晃了晃。他屈起的膝盖上沾着两道醒目的橡胶颗粒,那是他在搬跳远垫子时留下的印记。
夕阳的光落在他侧脸,将睫毛的阴影投在颧骨上,像一排小小的栅栏。
"嘘——"坐在最右边的陈鹿茜突然竖起食指。所有人不约而同地安静下来。
远处传来蝉鸣,近处有蚱蜢跳过草叶的窸窣声。她摊开的手心里躺着几颗被压扁的彩色粉笔头,是开幕式时画线用的,此刻在霞光中像几粒迷你彩虹。
李乐格靠在摞起来的体操垫上,后脑勺抵着有些褪色的蓝色海绵。
她眯起眼睛,看着跑道尽头尚未收走的标枪靶。金属杆反射着夕阳,在地上投下一道颤动的光痕,像一条通往落日的小路。
运动服袖口的线头在风里轻轻摇晃,带着午后阳光残留的温度。
一只白粉蝶掠过他们中间,翅膀边缘被夕阳照得透明。
四个人谁都没有动,影子在草坪上渐渐融为一体。看台后的梧桐树沙沙作响,把最后几片金箔似的阳光抖落在他们脚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