闲晃几日，无甚收获，二人便随意找了间客栈住下。

一天夜里，秦钦正躺在床上闭目养神，怀中忽然泛起耀眼白光。

取出发光之物，乃是望云霓塞给他那玲珑宝箱中装的一面镜纹繁复却精致华贵的云镜。

秦钦看向镜中，里面竟慢慢浮现出望云霓的身影。他一怔，立刻来了精神。

“仙君。”秦钦施礼恭敬道。

望云霓的样子看起来不是很好，他的脸色苍白，毫无血色，身形似云似雾，缥缈难定。秦钦可以感觉到他的仙识正处在崩溃的边缘。

“寻魂的事，进展如何？”

一提到莫名甩到身上的任务，秦钦话便多了起来。

“敢问仙君，神魂是什么模样？落在哪个地方？如何去找？找到又该如何诛灭？当初仙君二话不说就将我打回人界，一点提示也不曾留下，所以，寻魂的事，毫无进展。”语气里掺杂着一丝不敢让人轻易察觉的控诉和不满。

望云霓也深知没有这些信息，纯纯是为难秦钦。他掩饰地轻咳一声，“这，我等诸仙也正在努力商讨关于寻找神魂的方法。若是找到，会立马通知你。不过，你千万别忘了这件事，神主神力强大，很快就能完成自身修复。你要抓紧时间……”

“仙君，我现在到底是人还是仙呢？如果又成了人，我还有机会成仙吗？”不等他说下去，秦钦又连忙问出了自己最关心的问题。

望云霓见秦钦目光殷切，心头有些发虚，能不能成仙，并非他说了算。但为了大事能成，还是选择给秦钦画下一张美味诱人的大饼。

他给了秦钦一个放心的眼神，随即笑道：“当然可以，如果你能找到神魂，阻止神主灭世，待你荣登仙界，你将成为天外天仙阶最高的仙人，比我……比神主还高的那种。”

悬在心上的石头总算落了地，望云霓一句肯定的话，令秦钦心里有了些许安慰。只要还能成仙，哪怕是上刀山下火海，他也要去试一试。

“仙君，请您放心，我一定会尽心尽力完成您交派的这项任务，绝不让神主毁灭这般美好的世界。”语气虽温柔，但所呈现出来的决心却如磐石一般坚定。

“那就有劳仙友了。我跟诸位仙友亦会加急寻找神魂的下落。一有结果，马上通知你。”

话毕，望云霓立马切断了联系，云镜的光芒消失，秦钦将之放回玲珑宝箱中。

“哟～原来是仙人，失敬失敬～”

戏谑的声音幽幽响起，君无忧从隔间穿墙到秦钦的房间。

“不知仙人可否说些仙界的事让本君开开眼界？”

秦钦躺下，阖目，不听也不答。

君无忧自觉没趣，哼笑一声，却善意提醒道：“你可别被骗了。狐祖曾说过，人界处处是骗子。这世上哪有什么神啊仙啊的。都是一帮老不死的临死前留给自己的精神慰藉罢了。”

房内，死一般的寂静。

君无忧眯了眯眼，重重哼出一声，摔门而出。

真是不知好歹的东西。

翌日，天方破晓之时，君无忧便叫醒了秦钦。

“怎么了？”

“我还未见识过人界的早市，你随我去看看。”君无忧闪着两只狐狸眼，笑眯眯道。

秦钦微笑着拒绝了。

“你不去，我就当着人族的面，化成狐形。”君无忧笑着威胁道。

秦钦起身，打开门，径自往外走去。

灰白的天空还残留着些许夜的朦胧，旭日悠悠东升，在天边晕出一片暖红的霞光。

小镇上的人却无缘享受这如诗如画的风景，家家门户紧闭，街道上空无一人，冷清至极。

君无忧大失所望，“这，跟狐祖说的怎么不太一样？”

秦钦努力回想了下，久远的模糊的记忆里，好像不论哪个地方的早市，都不是这样凄凉的情景。

事出反常必有妖。

秦钦细细地观察着，眉头越拧越紧，脚步也越来越慢。

这是一座濒死的小镇。镇上每户人家的房屋之上，都漂浮着或轻或重的乌黑色的死气。

君无忧也有所察觉，感受着空气中熟悉而陌生十足的妖族的气息，他饶有兴味道：“嗯？原来是有妖物作怪，不知是个什么妖？”

若是个狐妖，那便真是再好不过。

就在这时，街道上出现了除了他二人的第一个行人。这人一副书生模样的打扮，头上戴着茶白色方巾，身着青绿长衫，双手将一本泛黄的书卷护在怀中，脚步一阵比一阵急地往前迈。

最让人印象深刻的是，这书生似乎经历了什么不好的事，满脸愁苦之色，眉宇间凝结着一股化不开的忧郁。

二人的目光跟随书生的脚步挪动。书生渐渐远去，在日光照耀之下，地面上拖出一道长长的深黑色的影子。

“你看出什么了吗？”君无忧忍不住先开口。

“你看出什么了？”秦钦不答反问。

“这人，古怪得很。”

“哦？说说看？”

君无忧送给秦钦一个白眼，“明知故问。接下来，你要怎么做？”

“自然是抓紧时间探寻魔界的消息，早日兑现承诺。”

君无忧满意地点点头，“你心里装着这件事，我很高兴。”接着话锋一转，“不过，潜伏在这里的妖物，你是打算袖手旁观吗？”

“当然不。”轻飘飘吐出三个字，秦钦不等君无忧反应，迈步往前，在每一座盘旋死气的房屋前驻足查探。

这可是积累功德的好机会，他怎会轻易放过。

这一查，整整查了两个时辰。

整整两个时辰，街道上除了那书生，没有再出现任何一个人。

君无忧走得脚酸腿麻，干脆化作狐形窝在秦钦怀里偷起了懒。

太阳越升越高，炽热的阳光驱散黑暗和沉寂，带来清新的光明和生气。镇上的人们这时才像睡醒了一般，开始出门活动。

摆摊的，买东西的，赶着上工的，闲逛的……男人女人，大人小孩慢慢挤满了街道。

秦钦穿梭在人群之中，细细观察着擦肩的每一个人。

很快，他有了发现。这里的人，不论是身强体壮的男人，还是瘦娇婀娜的女人，不论是弯腰勾背的老人，还是天真纯良的孩子，两只眼睛下都挂着两团颜色深浅不一的乌青，有的人深一点，有的人浅一点。这乌青并非夜间睡不好会出现的那种乌青，而是失了精气所特有的尸青。

无一幸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