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当时无水无食,只靠着石壁上的一点露水和青苔苟延残喘。到了后来,身体虚弱到连爬行的力气也丧失。
高烧眩晕,浑身虚软,耳旁满是聒噪的嗡鸣,但脑海中残留的最后一丝清醒中,他还在想着他的陛下。
他陛下好狠的心呐,竟要将他活活饿死在这里。
他能怎么办。
他当时想。
如果他死在那里的话,那他就原谅陛下好了。
他会乖乖的,在奈何桥那里,等上一年又一年。
直到许多年后,他变得苍老的陛下也从上面下来。
那他就原谅他了。
可是如果……他靠在石壁上,脸颊贴着冰冷粗糙布满滑腻青苔的石面,眼前只剩一片模模糊糊的影子。
他蜷缩着身体。
天慢慢黑了下来。
身体好冷、好硬,连最后一点睁眼的力气也没有了,他仿佛要融化在这里,和千年万年亘古不变的石壁粘结在一块,化作一块布满青苔任由虫蛇爬行的石头。
一种比石壁更冷的悲凉在心底蔓延开来。
到了那个时候,陛下还能认得出他来吗?
在神志彻底消散以前,他在心里发誓。
如果他没有死在这里的话。
他就再也不要喜欢陛下了。
他好难受。
他再也不要为陛下伤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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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朝发生了一些小动荡。
自践祚以来,一向励精图治的国君,今日,罢朝了,且不曾给满朝文武留下任何口谕。
金銮殿下,始终不见国君的身影。
“君上从未有过今日这样的前例。”张将军立在前列,神情凝重,“可是君上圣体有恙,遣去询问的内官可以回来了。”
“怎么没有过前例?”他对面的丞相瞥他一眼,然后便不再说话。
张将军知道他这是指前几日的事,那事的确错在国君,他不好同他争辩,好在这时,内官一路从内殿小跑着过来。
他面上满是汗珠,立在一旁诺诺开口:“国君将自己关在寝宫,已有一天一夜,谁都不见了。”
他这消息传下来,朝臣的队伍里开始不安的骚动。
丞相立在上首,面向群臣,长叹一声:“既如此,诸位同僚也不必在此等候,退朝吧。”
“张将军,不如同我一块去觐见国君。”
张将军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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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二人在外面等了半天,也没有等到宋钰心出来接见,反而是等来了须发皆白的李太医,从一旁的侧门里匆匆经过。
“李太医。”丞相出声,及时叫住了他。
身形身形一顿,躬身问好:“见过二位大人,不知二位大人找下官所为何事?”
张将军走上前问,“李太医,你过来,可是国君圣体抱恙?今日竟连早朝都不曾去。”
两位老谋深算的老臣目光紧紧注意着李太医面上变换的神情。
他吞吞吐吐,张嘴却好半天不知该说什么,到底还是硬着头皮开口,“君上身体康健,只是心有郁结……”
“可是宫中发生了什么事?竟使陛下如此不快?”丞相问。
李太医点头,然后又是摇头,闭上了嘴。
“可是后宫的事使国君烦忧。”丞相知他大概是不好说,又问。
然后二人便李太医那张布满沟壑的面上,一瞬间闪过诸多复杂神色,不知想到什么,让他一瞬间也苍老许多。
他点头:“正是。”
二人了然,“多谢太医了,太医现在可是要去后宫。可否帮我递个话?”
目送李太医离开后,二人对视一眼,张将军喜怒形于色,他望向寝宫的方向,眉头紧紧皱起。
“想不到国君竟是为了这种事烦忧。”丞相似是随口感慨,张将军却是立刻就明白了他的意思。
是啊,当今国君后宫可是从未有过什么妃嫔,宫人都零星少的可怜,那还能惹出这么大事端的,便只剩下那一位,本该呆在天牢还不是后宫的前朝君王了。
宫中早先就有风言风语传出来,传进他的耳朵里,总是那些纠缠不清的恩恩怨怨,他先前并不当回事,没觉得宋钰心会把一个男人太放心上。
当初对凉雪青的处置,朝臣自然是上奏反对过的,认为这不合礼法,简直荒唐,张将军知道一些二人过往,当时很不在意,在他看来,二人应当多是仇怨而已。
国君如今到底是不比从前,也不能事事都听他们的。
只是如今看来,他恐怕要失算了,那前朝君王,对钰心的影响恐怕比他们预估的还要大得多。
国君当年在宫中,到底都发生过什么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