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
“我?”程俊头一偏:“我是不是很了解你?”
他将下巴一收,借着方才的笑嘻嘻劲儿,继续调侃道:“别感动,这都是我这个闺蜜该做的。”
“去一边去,我可没有这么健硕的闺蜜,而且我都不用猜,你肯定是从主任那知道的。”
这套言论程俊确实没少听老爷子念叨,毕竟只要他稍微有一点差池,那个完美的特例都会在他的耳边回荡,有时候程俊也会怀疑,到底是什么样的一个人才会让众人一直心心念念不忘。
是她真的可以做到完美无缺,还是思念的人会在潜意识里一直放大她的优点,忽略那些小小的缺点?
“其实我就纳闷了,这山居的好医生那么多,你们怎么就对一个姜釉白那么执着啊,尤其是你,学生时代学得吊儿郎当的,怎么一到医院实习就跟变了个人一样,你别跟我说你的转变又是因为姜釉白哈。”程俊半转身,将脑袋托在手肘上,望着身旁的于栀。
于栀瞪了他一眼:“谁跟你说我吊儿郎当了,我的绩点也不低,好不好!”
于栀一嚷,程俊腾出另只手往前一指,中央自我介绍的女生已经更换为最后一位,硕大的屏幕间,密密麻麻的数据无不将一个品学兼优的良好学生勾勒而出。
“看见没,人家那个才是绩点不低,你那充其量能够拿张毕业证而已。”程俊补充道。
其实能来山居医院实习的学生不少,但真正能够留下却少之又少,除了那些个在学校里就出类拔萃的人,很少人可以在实习期间进行逆袭。
可于栀就属于那极少概率。
借着父母的光来山居医院溜一圈,然后再灰溜溜调到地方小医院,就是已经万幸之事,这也是于栀及她父母对于她的职业规划,所以一直以来于栀都不是那种力争上游的人,她的成绩和她的人一样随和,就那么卡在中游水平,看着前面的人争得头破血流,看着身后的人逍遥自在。
直到她参与了人生的第一台手术,那场意外彻底打破了这种平衡。
那个年轻的十八岁少女在经过五个小时的急救后却依旧撒手人寰,于栀一出手术室就见家属跪在主治医生面前,求他再多拯救一下。可主治医生哪有时间劝慰,只匆匆阐明情况便投入下一场手术的准备,随后那名痛哭流涕的家属就跪在她的面前。
那时候她只是一个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小助手,连前辈都无力回天的手术,她更是两脑空空,压根想不出来其他的救治方案。家属在身前哭,于栀就站在身后哭,两个人几乎哭到眼泪都要流干,一双手才将两人分开。
“我很理解你的心情,但你作为一名医生,现在是没有时间难过的。”
于栀盯着面前神色平静的姜釉白,悲伤第一次淹没了理智。谁不知道她姜釉白是她们这一届最为优秀的学生,未来一定也是最为优秀的医生,在她次次力挽狂澜,从死神手中抢夺生命的丰功伟绩中,她压根就经历不到这种生离死别的挫败感,谈什么感同身受。
悲伤渐渐转为一种挫败,又转为一阵恼火,于栀一次和姜釉白发了火。
“你理解什么,你理解一个年轻生命的停止,还是理解像我们这种平庸之才的手足无措?”
“姜釉白,我承认你成绩好,手艺又高超,但这种时候就不要在我面前秀你的优越感了。”
“拜托,你就是想要分享能不能去其他科室,在此之前,我已经从n个人口中知道你这次的手术成功保住两条人命,所以请你现在不必跟我强调医生不医生职责,我只是想要一点自己的独处时间,难道这很过分吗?”
于栀的声音越来越小,头紧紧埋在膝盖间,便抽泣不止。
尽管她知道姜釉白不是一个喜欢炫耀的人,但那种羞愧、那种愤恨还是催使着她说出最伤人的话。或许她不是想要伤害对面的姜釉白,而是痛恨自己为什么不能再上进一些,如果她足够努力一点,是不是就可以拯救那条年轻的生命?
于栀越想越悲从中来,但眼泪早已近干涩,她就那么无声抱着自己的双腿。
身旁的姜釉白一言不发,只中途短暂离开了半小时,便又匆匆赶了回来,等到于栀终于舍得将肿成核桃的双眼抬起时,她才将手中有些消融的冰袋覆了上去。
“已经有点化了,但有总好过没有,凑合用一下吧。”姜釉白的语气依旧平和。
理智拉回三分的于栀也意识到,是姜釉白去帮她处理了手术后的所有事项,又在这陪了她许久,而她在此之前,还因为自己的挫败而怪罪着她,一时有些愧疚难当,便将身前高擎的冰袋推了出去。
“我不用你帮我敷。”或许是意识到这句话依旧有些冰冷,于栀紧接着补了一声:“太冰了,眼睛不舒服。”
说完又觉得那理由在融化的冰袋前,显得实在是过于蹩脚,于是支吾补充道:“我也不是那个意思,就是……”
于栀欲言又止,姜釉白收回了手。
姜釉白听于栀的语气缓和了许多,就知道目前的已经拉回理智,索性也没有再坚持,只是将手中的冰袋放到她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