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把我这运气分给你要不要?”
“不要。”
徐阳坚决回绝,他可不想过那种真妻离子散的生活,但又觉自己回绝得太过于绝对,难免会勾起常屿青的伤心事,不由抬头又多打量了两眼。
见人安静坐在床边,又欲盖弥彰补了一声:“我可搞不来那些网络纷争,而且我也不想把所有的隐私都暴露给别人。”
常屿青一笑:“时间长就习惯了。”
“那也不搞,我可能就只能过老婆孩子热炕头这种平凡生活吧。”徐阳抻了抻床单,就躺在另一侧的陪护床上:“不过你也算是熬出头了,姜釉白现在不是已经回来了嘛,管她失不失忆的,人能平平安安回来就行,日子总能苦尽甘来的嘛。”
常屿青又一笑,却没有作答,他拎着那崭新的剃须刀快步走近卫生间。
苦尽真的能甘来吗?
*
“中国建筑工人在60℃的高温下仍然坚持作业,非洲矿工在钴矿中不断透支着他们的生命,但他们的苦从未停止,甚至始终都困在生存线上。相关数据显示,全球最辛苦的10%劳动者创造了50%的社会财富,却只获得2%的分配。
这不是个别现象,而是结构性问题造就的苦难陷阱。我们并非否定奋斗的价值,但对苦难与成功必然关系仍需要进一步的理性反思,苦难真的可以造就成功吗?
我们赞叹有人三次高考终上北大,却忽视了数百万农村考生因教育资源匮乏而永远失去入场券,我们赞叹有人43岁创业成功,却选择性遗忘同时期98%的破产企业家。将苦难筛选出的幸存者奉为励志典范,而实际沉默的大多数仍在苦海中沉浮。
我们以幸存者偏差,遮蔽真相而产生的所谓苦尽甘来真的存在吗?”
大礼堂内只有躁动的光影浮动,辩论台上的少女仍逻辑清晰,手中的激光笔扫过图表的最高处,声音缓缓而出:“如果只用偶然来论证苦难的价值,那本质上与买彩票中头奖有什么区别?”
如一把锋锐的手术刀,悄然劈开礼堂的寂静。
观众席上传来座椅挪动的骚动,对方辩手正欲起身反驳,却被她提前截断:“如果你想说苦难可以锻造韧性的话,那么这组神经科学图片可以给你一些新的思路,哈佛大学持续追踪证明……”
不知哪个手快的同学将半扇窗户打开,燥热的夏风迎面吹起她的发梢,她迎风朝前走了一步:“或许我们真正讨论不是苦尽到底能不能甘来,而是大千世界,到底是谁在制造、颂扬苦难,而谁又在收割、享受甘来,以上就是我方的所有观点,感谢大家的耐心聆听。”
身前瞬起一阵雷鸣掌声。
她侧身摘下眼镜,在衣角微微吹起一角后,轻轻擦拭了一下,
“行啊,你们学院这小学妹不简单啊,对面还没开口,她倒是把人家的观点全给预判了,还扯出那么长一串论证,这快刀斩乱马的节奏真不愧是学医的。”
“这小姑娘看着柔柔弱弱的,温温柔柔几句话就像把小刀割在皮肤表面上,没有一下的痛彻心扉,却也不容忽视,照这架势发展下去,今年的冠军应该非你们学院莫属了吧。”
前排几位高年级学长转过身,坐在身后的于栀得意向后一靠:“那肯定的,也不看看台上的是谁,那可是我们这届的专业第一——姜釉白。”
“看看你那得意的架势,不知道的还以为上台发言的是你呢,欸,你这天天各个学院窜来窜去的,怎么一到真正场合就在下面当起观众来了,不应该啊。”一学长继续调侃道。
后面还在为姜釉白摇旗呐喊的舍友A突然转过头来:“因为辩论稿的词太长,她懒得背。”
舍友B紧接着凑过来,补充道:“为加那么点学分,耽误约会不划算。”
“虽然是实话,但是不是也太不中听了点!”于栀一嗔怒,两小姑娘跑得比兔子还快,见她们要走,于栀也连忙站起身来:“不等釉白一起去吃饭啊!”
一听又提起那个熟悉的名字,前排几个学长明显来了兴致:“学妹,你跟姜釉白挺熟啊,要不要引荐引荐。”那高个学长理了理脖间的领带,斯文的小眼镜向上一推还真有点斯文败类那味了。
只是可惜,这一看就不是姜釉白喜欢的类型,毕竟在这个赛道上,她更愿意投一票还在隔壁慷慨激昂驳论的常屿青一票。
“是挺熟,但学长你……”于栀若有所思又扫了一眼,愈发笃定自己的猜测,坚定道:“但你指定没戏。”
说完她就飞速追上舍友,朝姜釉白的方向走去。
身后的男生不明所以,那被婉拒的男生不死心追了上去,可还没等靠近,只听礼堂内传来一阵骚动,再然后一袭白色衬衫的男生就缓步走了进来。
“姜釉白。”
光影在那刻瞬间停止了浮动,所有的目光都代替日光落在刹那相视的二人身上。
“这帅哥谁啊,怎么有点眼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