目光在我身上四处打量。
大概是在确定我身上还有没有其他伤口。
真要命啊。
就非要在这个时候看吗?
确认完毕之后,顾怀悯又把手伸了过来,似乎是想碰一碰我的脖子,但在即将碰到的时候又收了回去,然后就这样默不作声地看着我,丝毫没有要离开的意思。
“……”
顾怀悯怎么一点非礼勿视的自觉都没有。
“你怎么不敲门就直接进来了?”我只好问。
顾怀悯沉默不语。
“我没事,医生…就是你认识的那个老头儿,他说了伤口很浅。”我解释了一下。
顾怀悯还是沉默不语。
“你要么先出去?我想洗个澡。”鉴于顾怀悯一动不动,完全没有要听话的意思,我走过去推了推他,指望他自己离开是不可能的了。
然后就被人一把抱住了。
脸颊上传来一丝痒意,像被人用羽毛轻轻扫了扫。
我过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那是顾怀悯后脑勺上的头发,他把头埋在我没受伤的那一侧脖颈上,呼吸的频率听上去有些压抑过后的缓慢。
“我身上很脏啊,都是血。”我尝试着劝退顾怀悯。
虽然现在血迹已经干了,但是顾怀悯抱得好紧,这个抱法就是干成渣了也会蹭到他衣服上去的,虽然他现在穿的是我的衣服。
但是,这多不卫生啊。
顾怀悯听到我说的话反而抱得更紧了,我没忍住挣扎了一下,使劲儿的时候不小心扯到了伤口。
顾怀悯似乎一点儿也没有察觉到我的抗拒,丝毫没有要放开的意思。
我只能任由顾怀悯先抱着,等他冷静下来再说。
他现在看上去有点不太对劲。
我们俩就这样静静地维持着这个怪异的拥抱过了好久,谁都没有开口说话。
我以为他会教训我几句,已经在心里想好了该怎么解释,但一直到这个拥抱结束,顾怀悯都没有开口说一句话。
“热水器好像坏了。”我只好主动打破沉默,“怎么调都没有用。”
“白天没有热水,”顾怀悯松开手,把头从我脖子上抬了起来,跟我对视了一眼,突然转过身去,背对着我说:“我去开水房接一桶水上来,你先将就洗一下好不好?”
“哦。”有热水就行,我不挑。
顾怀悯拿起一个白色的水桶,走之前提醒我,“把卫生间的插销插上。”
“哦。”
我嘴上应了,但实际没插,觉得不是很有这个必要。
然后就听到宿舍大门被人从外面反锁的声音。
“……”
没这个必要吧?
顾怀悯是不是谨慎过头了?
这个时间除了他到底还有谁会来?
真的是。
也不嫌麻烦。
等待的时间里,我用手搓了搓水池里的校服。
没等我把弄脏的地方洗干净,顾怀悯就提着一桶热水回来了,他看了我一眼,“放着吧,我来洗。”
“哦。”我想了想,跟顾怀悯说:“我带了洗衣液过来,但是不在这里,在309。”
他如果问我为什么会在309,我就顺便告诉他,我之后会住校的事,然后邀请他搬过去跟我一起住。
“嗯。”但顾怀悯像是没听到我说的话似的,点了点头就转身出去了,我以为他终于意识到自己要避嫌了,没一会儿就见他拿了个板凳过来,放在我面前,朝我指了指:“你坐着,我来帮你洗。”
“我又不是残废了。”我有点好笑。
顾怀悯的脸瞬间就冷了下来。
行吧,我坐。
我坐下了。
坐下之后我的脑袋里缓缓冒出了一串问号,我为什么要听他的啊?
顾怀悯指了指门上的挂勾问:“这是你的毛巾吗?”
“嗯。”
顾怀悯把毛巾取下来,放在水桶里完全浸湿之后拿起来拧到半干的状态,为了方便他的动作,我歪着头把脖子凑了上去,毛巾的温度刚刚好,敷在皮肤上很舒服。
是的,顾怀悯先用毛巾在我身上热敷了一下,等干涸的血迹软化之后,才轻轻将它们擦拭干净。
他每擦完一处,都会先用冷水把毛巾洗干净,再用热水浸湿,拧干,然后换下一个地方重复之前的动作。
全部弄完之后,顾怀悯又拧着水桶出去了。
“你干嘛去?”我问。
里面的水倒掉不就行了嘛?还出去干嘛?
“换桶干净的水再擦一遍。”顾怀悯头也不回地说。
“不——”
‘用’字还没到嘴边,卫生间的门已经哐当一声再次关上了。
随后又是熟悉的落锁的声音。
顾怀悯还真是不嫌麻烦啊,我叹了口气。
他很快就提着第二桶水上来了。
“我自己来吧。”我拿着毛巾打算起身,被顾怀悯按住了。
他看着我,固执地摇了摇头。
好吧,我无意多拉扯,“那你快点,别磨磨蹭蹭的。”
顾怀悯没有说话,动作也没有变快。
这无异于是一种折磨,我甚至一度怀疑这就是他教训我的方式,毕竟在这个封闭、狭小且明亮的空间里没穿衣服的人他妈的是我。
他再这么搞下去我要出汗了。
卫生间安静得能听到彼此交错的呼吸声,为了掩饰尴尬和紧张我开始没话找话。
“你做这种事好熟练。”我说。
“……”顾怀悯有些懵懂地看了我一眼,“什么意思?”
“你很会照顾人的意思。”我解释道。
“没这么照顾过别人。”顾怀悯手上动作没停,脸上面不改色地说。
“……”我顿了顿,“哦。”
过了一会儿又问:“是吗?”
其实我就是随口一问,真的。
顾怀悯站着,我坐着,我问完一直没等到他的回话,没忍住撩起眼皮扫了他一眼,发现他正目不转睛地垂眸盯着我。
如果刚刚那一眼我没看错的话,顾怀悯是在笑吗?
但好像和之前的几次都不太一样,我不是很确定,正要抬头再看一眼,顾怀悯的声音突然在我耳旁响起,因为距离太近还伴随着微弱的气流。
他的声音很轻,但同时又很肯定地问:“不然呢?还有谁会像你这样脱光了衣服面不改色地站在我面前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