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神论者的他条件反射地想说你骗孙子呢。
但纪承柯说话语速很慢,语气里带着一种几乎虔诚的真挚,尤其眼神还正直得发光。
莫非是真话?
“你信这个?”
“我当时真的很怕你死,兄弟。”纪承柯把手放到桌下,眼神正直依旧。
“你难道以为我有别的意思?”
好一个倒反天罡。
“怎么可能,”沈恩笑笑,又给自己续了一杯,作势要敬酒,“谢谢啊,不惜献身为兄弟祈平安。”
纪承柯看着和沈恩脸差不多大的酒杯,“你少喝点。”
第二杯酒下肚,沈恩隐约感觉自己身体发生了一点变化,前段时间酒精摄入过度让他酒量有点下降了,此时他感到有些眼花,身体不由自主地向前趴去。
杯子倾倒,滚到岛台的边缘,岌岌可危。
周遭弥漫着酒的气息,熏得纪承柯都有点头晕了,他有些痴迷地盯着桌上的醉鬼。
沈恩半边脸埋进了臂弯里,像睡着了一样,嘴唇有些红,因为呼吸有规律地闭合着。
纪承柯自觉呼吸一滞,半晌,没忍住伸手摸了摸沈恩的头发,发质偏软,带点自然卷,这个距离正好能闻到一点洗发水的味道。
淡淡的,带着点木质的清香,每次闻到这个味道,就能感受到沈恩在他身边的实感,他很喜欢。
“好久不见。”他轻声说。
这句话要是沈恩醒着听肯定要笑掉大牙,毕竟对于他来说,两人不过分开了十来天而已,但此时这位费事精正安静地趴在岛台上,一动不动。
“好久不见……”他又重复了一遍。
他既控制不了自己的感情,也不想沈恩来承受他的情感。
“如果我不爱你就好了……”
话音未落,意料之外,沈恩倏地直起身,猝不及防地和纪承柯打了个照面。
“!”
事发突然,纪承柯被吓了一大跳,张了张嘴愣是什么话都没说出口,两人就这样大眼瞪小眼。
沈恩大脑一片空白。
其实在纪承柯摸他头发的时候,沈恩略微糊涂的意识就已经清醒了,但以为是对方手痒,也就懒得起来搭理他。
直到第一句话蹦出来。
他本来想装睡蒙混过关,但纪承柯的每句话都像踩在他的心尖上,以至于心跳越来越快,再不打断他的话,沈恩感觉自己要缺氧了。
更何况,谁知道他接下来会不会说出更惊悚的话,沈恩心理上受到巨大冲击力,连带着思考能力都有点下降了。
“及时止损”的想法刚一出,身体就快于大脑实行了,直起身的一瞬间,沈恩脑子里才慢半拍地开始考虑该行为的可行性。
“……”
“……”
…………
两人隔着不到50公分的岛台面面相觑。
屋内陷入了窒息一般的寂静中,沈恩有很多话想问,但脑子却跟坏了似的组织不出语言,只是空谷传响一样重复着那两个字。
爱你,爱你,爱你,爱你……
某人显然也不太好受。
沈恩眼睁睁地看着纪承柯的耳根红起来,并迅速蔓延到脸上,嘴半张着,似乎硬生生咽下去半句话。
本来自己只是觉得有点尴尬,但看到对方那张泛着不自然红晕的脸,沈恩莫名感到有股热气从心底窜起来。
他眼睛原来不小吗,沈恩思维混乱,不合时宜地想到。
空气里布满了酒气,双方似乎在进行无声的对峙,较劲似的死盯着对方。
好像先动的那方就要承担这次尴尬的全责似的。
最后靠近边缘的杯子终于屈服于地心引力。
“砰!”
杯子碎成了块,像是引爆这尴尬氛围的导火索,两人同时起身。
“我去下洗手间!”/“我先回去了!”
话和话撞在一起,没注意语速都比平常快了一倍,不过听话的那一方也腾不出时间来在意。
然而双方的目的地都不幸地在对方的身后。
于是过于默契的两位一起身就挡住对方,左右横跳了几次无果后,紧张的情绪到达了巅峰,纪承柯突然伸手抓住沈恩双肩。
这一冒失的举动把后者吓得花容失色,没忍住大喊一声:“你干嘛!”
“你……”纪承柯没敢抬眼看沈恩,声音低得几不可闻,胡乱地把他往边上一推,“你挡路了……”
沈恩:“……”
没有二话,得了道路的两位连滚带地爬逃离了这个是非之地。
沈恩一进厕所立刻反锁了门,像是怕什么东西闯进来似的,接着背靠在门上调整凌乱的呼吸,感觉自己要喘得快窒息了。
太荒唐了。
在此之前,沈恩一直觉得纪承柯性有点冷淡,要不是两人相识多年,难免在早上看到过对方尴尬的样子,他都要怀疑纪承柯有隐疾
是在开玩笑吗?
虽然不想,但沈恩还是排除了这一可能,纪承柯没那么多幽默细胞,刚刚他脸上的表情也不像是开玩笑的样子,这哥们绝对是以为自己晕过去了,才会……
感受到自己的呼吸有点平复下来,沈恩走到洗手台边冲了把脸,镜子里的自己脸上还泛着点红。
“你大爷的……”沈恩低骂一声,顺着洗手台蹲下来,手指不自觉扣紧了大理石材质的边缘。
还什么爱不爱的,以为自己是维纳斯啊。
这爱神难道喜欢男的吗,完全看不出端倪啊,虽然他也没说过喜欢女的就是了。
但这是可是在霸总娇妻文里,退一万步说,他沈恩是弯的纪承柯也不可能是弯的啊。
性取向是一码事,对象又是另一码事。
他们可是从小一起长大的,当了二十几年朋友的啊。
怎么可以……
不像话啊不像话。
沈恩猛地站起来,对着镜子用力地拍了拍自己的脸颊。
“没事啊……没事……”
不知道是在给自己做心里建设还是给对方找补。
明明更尴尬的应该是那个乱说话的家伙,怎么反而是自己这个受害者在这里苦恼。
这样划分了一下责任后,沈恩长呼了一口气,走出卫生间。
映入眼帘就是敞开的大门。
难怪刚刚没听见关门声,这哥们连门都忘了带。
沈恩又感觉脸有点发烫了。
他想走过去关门,注意力又被岛台边的碎玻璃吸引,杯子碎了一地。
有什么东西也和杯子一起被打破了。
沈恩心里五味杂陈,叫了客房服务,然后一头扎进卧室床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