伏黑甚尔一愣,随即明白了。“你不是日本人?韩国?中国?总不会是朝鲜吧?”
“中国,中国啦。”
“完全看不出来。”伏黑甚尔有些惊讶。
他认识她的时候,她的日语就已经说得和本地人一样好了。
百穗有些害羞,脸也变得有点红。“我一开始在盘星教可是每天都抱着字典啊,还有因为理解不了专有名词而大哭的时候呢。”
“啊……那个和是不是日本人没关系。”他摆摆手。
“总之,把这里结束了之后,我就会离开日本,然后回家。”百穗说道。
“……你这么说是什么意思?”伏黑甚尔问道。
百穗没有回答,只是自顾自地继续说。“我……讨厌咒术界,就和甚尔一样。所以我才觉得,或许我能有那么一点点理解你。想要逃离这里的心情每一天都在增加,但是也会有随着事情的变化而变化的时候。”
“比如说可能性大一些的时候,我就会想着回家之后我要做些什么之类的。可能性小一点的时候,我就会想,反正暂时还没办法离开,在这里的日子与其糊弄度日,不如尽量去让它过得更好一些,这样或许留下的记忆里,后悔也会少一些。”
“比如说我和五条悟在一起就是这样。其实我知道,我和他是完全不可能有未来的。毕竟羂索那么强的人来杀我,我能逃过一次已经是万幸,但是肯定是必死的。就算没死,死之后还和天元有约定,我也想回家……”
“但是,即使是这样的不确定,我还是觉得,和他在一起,或许现在的日子会变得更加幸福一点。所以我那么做了。”
百穗低着头说个不停,伏黑甚尔则越听越皱眉。
他最烦她的一点就是她在要说什么之前老是铺垫很久很久。他可不想一直听她讲大道理和撒狗粮,于是直接打断她,伸手按上她的额头把她的头抬起来。
“大小姐,你啰嗦这么久到底想说什么?”
百穗随着他的动作抬头仰视他,漂亮的眼神里带着歉意。
“甚尔,其实你也知道你离开这里的可能性是很小的吧?”
“护照、签证、语言、警察……每一样都很麻烦。就像我能离开的可能性很小一样,你能离开的可能性一样是很小的。”
“离开这里对于我们来说只是一个美好的梦而已,是没有办法实现的。”
“……”伏黑甚尔握紧了手。
她也沉默了一会儿。
自己说出无法回去这种话还是挺令人难过的。
她吸了吸鼻子,继续说:“在这种情况下,我还是希望甚尔能过上幸福的生活。”
“所以你觉得杀人就是不幸,做一个「好人」就是幸福?”伏黑甚尔把手收回去,笑着说。
白川百穗果然还是那个天真的孩子。
“不是的。杀人与幸福无关,最起码对你来说,与幸福无关。”百穗缓慢地摇摇头。
百穗知道,对伏黑甚尔来说杀人与一切道德上的问题都无关,所以对他说这个是无效的。
“我这么说,只是因为甚尔现在的生活与你想要的幸福生活相去甚远,甚至是完全相反的两条路。”
“怎么说?”他把百穗手里的榛子仁填进嘴。
“甚尔想要的幸福生活,是离开咒术界的生活,甚尔现在在过的生活,却与咒术界密切相关。这难道不是两条相反的路吗?”
伏黑甚尔已经隐约觉得这孩子说的或许是对的了,但他还是不愿松口,露出一个坏笑,把她手里的榛子仁全部拿走,然后故意说出刻薄的话。“我杀人和咒术无关吧?啊,有的时候是会用咒具来着。那我以后用普通的武器杀就可以了?”
“我不是这个意思。”百穗平静地摇头。“我所说的与咒术界密切相关的并不是你的咒具。而是你自己,你作为天与咒缚的身份。”
“天与咒缚赐予了你强健的体魄,而且是比有咒术的人还要强的体魄,你肯定是知道这一点的。”
“也就是说,你才是你自己最宝贵的咒具。”
“当你每一次通过自己强健的体魄杀死对方的时候,你都在心里不断地肯定着天与咒缚,也就是肯定着你自己,同时否定着咒术师,特别是你在杀死咒术师的时候。你现在过的生活并非与咒术界无关,而完全是对那些否定你的人的复仇。”
复仇?伏黑甚尔觉得那群垃圾不值得自己用这个词。可是……或许是的。
他在用自己的一生复仇。把那些曾经否定过自己的人全都杀死,全都否定,给他们的人生打上叉,这就是一场复仇。
这一点已经融入了他的生活中,所以连他自己也忘却了这一点。
“……”伏黑甚尔没有看她,而是面无表情地看着前方。
他已经不再露出笑容了。
“复仇当然能给你带来快感,也能给你带来自我认同,但是那都不是幸福。那只会一次又一次地让你想起你曾遭受的痛苦——即使你认为你已经完全不在乎了,可是那些痛苦也依旧没有消失,而是埋藏在甚尔的心里,对吗?”百穗用自己沉沉的黑眼睛望着他,几乎要将他望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