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那些百姓不愿走,坚决要守在那里,说是即使落叶也要归根,他们走了便就如同无源水、无本木,对不起列祖列宗。”
楚离拧眉,道:“看来朕必须亲自去一趟。”
邓达在村里请了三四天,软硬兼施都不可得,若是再拖下去,恐怕整个村子的人都会被淹没。
官员立刻跪下阻止:“陛下,据臣推演,下一次大型的洪涝就在这两天,您还是别去了!”
楚离吼道:“你要朕看着他们死去吗?朕已经在这了,你却让朕继续坐高堂,冷眼相看百姓孤苦无助?
“朕做不到。”
江陋道:“我也去!我会保护干爹的!”
楚离手握得太紧,一滴鲜血往下流淌,才后知后觉感受到刺痛,他闭上双眼,再睁开时怒火无存,淡淡地说:“你不可以去,外面太危险了,就在这等我回来。”
江陋撇嘴,看向萧白,眼神中尽是祈求。
你一定有办法把我带到他身边的对吧!快帮我!
萧白:“……”身上麻药未散,连喝水都还要吴勾扶着他,而且长时间他才能勉力喝下一口。
哪来的办法帮助江陋?
吴勾似乎看透小家伙的心思,笑着说:“我来照顾他吧,这样也好照应你,顺便看看那边的人有没有染瘟。”
楚离这才松口,冷着脸踏出门槛。
“算算下来,我儿时与你同窗了几年后,就再也没有见过面了。”吴勾挑起唇角,撑起油纸伞,看着黑天,笑着说,“以前我们都是直呼其名,现在恐怕不行了,对吧,陛下?”
“既然你知道,前几日怎么直接唤我的字?”楚离道,“不必拘礼,此次还需要你相助,大臣们不敢多说什么。”
“是看着我还有用的份上让我这么叫,还是看着我父亲的面上才默许了这么叫?”吴勾一把把江陋抱起,手欠捏了把江陋的屁股蛋子。
吴勾的父亲致仕前是大衍的宰相,虽说现在老人家不再谈论政治,但在书法界大放异彩,一副诗作千金难求。
吴老爷子一生顺风顺水,唯一的不幸就是老来得子,还是个逆子。
逆子不愿接老父亲的班,一心只想闯荡江湖,要不是吴勾的娘拦着,吴勾小时候的屁股估计每天都会开花。
楚离想到儿时在资善堂时,吴父直接拿出柳条,扒开吴勾的屁股,当着他们的面就开始挥舞。
他到现在还记得吴勾忍者眼泪,大声说吴父不是他父亲的场景。
现在想来,只觉得好笑。
“随你怎么想,刚好朕这御医不够用,就借你这个江湖混子用用吧。”楚离看着吴勾怀里的江陋,思索着自己是不是平常对他太好了,在蜜罐里生长的小孩,就越会恃宠而骄。
江陋似乎猜到楚离所想,一双大眼睛无辜地看着楚离,伸出短短的手臂,软糯地说:“我要干爹抱~”
楚离顺着接过,江陋笑嘻嘻地扑进楚离怀里,惹得吴勾哈哈大笑:“你上哪捡了个这么黏你的小孩?我到现在还记得你把一个小妹妹拐进东宫,那女孩哭得是一个惊天动地啊!”做出了夸张的姿势,接着捧腹大笑。
楚离:“……给朕闭嘴。”
江陋的小耳朵竖起,听到了八卦后,也跟着笑起来。
也没有人告诉他楚离这么不讨小孩喜欢啊!
怪不得那个女孩醒后,楚离就自觉地退开。
“你怎么会救下留夜的人?你认识他吗?”楚离忽然问道。
吴勾的笑脸忽然耷拉下来,道:“我好歹是老吴教出来的人,先不说认不认识,只要人没死我就一定不会见死不救。”
“得,别人再怎么都要称你父亲一句吴老,到你这就成老吴了。”
他们仿佛回到了从前,有一搭没一搭地说话。前方的官员道:“陛下,不可再往前走了,致江汹涌,恐有危险,龙体为重啊!”
楚离看向前方,邓达刚从村庄处上来,浑身是水。
“我去吧。”吴勾浅笑着说,“我倒要看看有什么是江湖道士不能解决的。”
他话刚说完,雨势又大了几分。
“万事小心。”事态紧急,楚离没有多加思索,让吴勾先去了。
“放心,我有自保能力。”吴勾勾起唇线,孤身跃下,走到低洼的村庄里。
余县仓长上报:“陛下,余县的粮食已经不多了,最多勉强撑三天,附近的县的粮食亦难以周转,而西边的雎州虽有粮食,但难以调度,请陛下责罚,也请陛下……救救此地的百姓。”
“雎州那边的粮食难以调度?”楚离蹙眉,揉了揉眉心。
“回陛下,是的,致州与雎州有一山之隔,有些百姓没办法生存,只能加入匪帮,雎州先前送来应急的粮草也被悉数抢光。”
袖袍里的手在轻轻发抖,楚离垂眸,似乎在思索解决办法。
一颗小棉花糖融化了他冰凉的心,江陋把手覆上楚离冰冷的手,露出小虎牙,笑着说:“干爹,他们骑虎难下,但他们毕竟不是虎,我相信干爹一定有办法解决这个问题的。”
楚离叹了口气,刚想接过这句安慰,邓达的喊叫声破坏了气氛:“快跑!洪涝来了!”
楚离道:“村子里的人还没出来。”吴勾也没有上来!
豆大的雨滴砸在脸上,邓达有些急躁地道:“皇上,没时间管那么多了!快走吧!”
“轰隆——”闪电划过他们的眼眸,落在致江上。
往日清澈见底的致江发了大火,滚滚黄水倾斜而来,楚离当下没有犹豫,抱着江陋离开。
“干爹,不用抱我,我跑得很快的。”江陋看到楚离的步伐因为他而放缓,拍了拍楚离说。
楚离说:“那你牵着我,不要和我走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