班长:“墨翊同学,你有微信吗?提供一下吧。”
通读《人类社会常用用语(1990编版)》的墨翊丝滑地理解了“信”的意思:“寄哪里?要寄多远?我去寄吗?”
班长没听懂,但出于尊重转战平台:“那□□呢?你有没有企鹅号?”
墨翊更困惑了:“我不是企鹅啊,企鹅在湖里能找到吗?”
班长给了墨翊一个一言难尽的眼神,转身逃离了。
洪白雁笑得呛了一口空气,举手:“能找到啊,叶师傅不说他是企鹅吗,下次别人问你你就把叶师傅绑过去。”
墨翊皱眉:“班长不认怎么办,到时候怪我拎个蟑螂过去,还得多余准备双拖鞋。”
洪白雁笑着扒住他膝盖,偷摸拉近距离:“这不挺会说的吗——然后呢?”
然后就是破冰活动之后,墨翊虽话少,好歹脸在江山在,往台上一站举座皆惊,没多久就有好几个同学暗戳戳来打听他的择偶倾向。
女生:“墨同学,你现在有对象吗?”
墨翊:“稍等一下。”
然后女生眼睁睁地看着他从包里掏出一本名为《人类应急指南》的小册子,通读前几页,随后打开手机,笨拙地打字搜索“问有没有对象是什么意思”。
等他从互联网上冲浪结束,女生看着他的眼神基本已经和看一条死鱼没区别了。
不过墨翊没有意识到这点,他彬彬有礼地拒绝:“现在我不在求偶期。”
女生飞快地遁了,留给他一句超小声的“神经病”。
第二位鼓起勇气的是个男生,上来就问他:“同学,你考虑过男朋友吗?”可以说是相当大胆了。
墨翊对性别没什么要求,毕竟他的族群里同性恋情也不在少数。他决定先考察一下对方的习惯,他的同族和他报告过被摸走蛋的惨状,他个人并不喜欢这种行为。
墨翊:“你会摸别人蛋吗?”
男生的表情几经变化,相当精彩,最后狠狠甩了墨翊一巴掌:“我只是男同我不是流氓!”
墨翊捂着脸,困惑地目送他远离。
洪白雁笑得整个人滚到了墨翊腿上,人类的发音系统都很难维持住,隔三差五蹦出来一声“嘎”一声“昂”。
墨翊兜着他防止他掉下去,苦涩又好笑地继续陈述:“很不幸的是,后来那位男生很快告诉整个专业我是个流氓,直到现在我都没找到机会为自己解释,哪怕我比以前会说话了一点点……”
“所以到现在,本院里面愿意和我搭话的,基本也就只有葛素茵学姐了。”
洪白雁擦擦笑出来的眼泪,问下去:“那你怎么和她认识的?”
墨翊:“一开始,其实算是一份兼职……”
墨翊对方向的感知不太好,和洪白雁初见时在教学楼迷过路,和葛素茵初见也源于他在院系大楼里迷了路。
他找不到下去的电梯,在层层实验室里瞎转悠,忽的看到有个实验室门口有人靠着门坐着,垂着头,看起来意识很不清醒。
墨翊当即翻开《人类应急指南》,查询了一下看到无意识的人类应该怎么做,他飞奔过去,拍打那人的肩膀:“还清醒吗?你好?还活着吗?”
葛素茵喘口气,很努力地睁开眼睛,从口袋里摸出颗糖,囫囵吞了:“……没事,低血糖而已。”
她打量了一下墨翊,声音很轻:“劳驾……能帮我去买份饭吗,我把钱转你。”
后来葛素茵多给了他点路费,墨翊就把这活干了一个月,他腹诽过为什么葛素茵自己不去吃,真的出入了几趟实验室,就意识到了答案。
葛素茵太忙了。
她的导师杜旗把所有事务都堆到她身上,无论是学弟学妹的项目、正在进行的实验甚至他自己公司出产的模型,葛素茵就像她的导师挂在门上的门铃,任何人来都要按一下。
她偏偏又从来不会拒绝。
那个月刚好所有繁琐的事情全摞到了一起,葛素茵连轴转到吃饭的时间都不太有,连低血糖晕倒都不是第一次。
墨翊一开始来找她还经常迷路,要葛素茵来接,她下楼的时候面色青黑,让墨翊一度怀疑自己马上就被炒鱿鱼。
不过等杜旗和墨翊碰过几次面,她就不这么想了。
杜旗在里面喊她:“葛素茵!上周让你做的文献汇报还没做完吗?要我催到什么时候?都读研究生了还是一点自觉都没有吗?”
葛素茵垂着眼睛,还没酝酿出一个回复,一旁的墨翊一边放着饭盒一边大声纳闷:“咦?上周他不是说让你注意一下文献汇报,他自己来做吗?”
杜旗的“注意”就是命令,这是组内约定俗成的规矩,不过管不到组外的墨翊。
里面的声音听起来更烦躁了:“要你改的论文初稿什么时候交?我的时间也很紧张的,别给我拖到最后一秒。”
墨翊纯真地大声评价:“啊!我记得院里面给的ddl是下个月啊。”
葛素茵接过饭盒,露出一个若有若无的笑。
墨翊是个大一新生,又不是组内的人,杜旗再小气也不至于和他计较,葛素茵靠着这一个月的送饭服务短暂地喘了口气,下一个月就因为自己垫钱收数据,叫不起送饭的小外卖员了。
不过墨翊不在乎,没了那几分钱的利润,还是经常提着饭盒来找葛素茵,叮嘱她别再晕了。
葛素茵也成了很长一段时间内,墨翊唯一能说得上话的人类。
她不怎么在乎墨翊迷路的坏毛病,墨翊的不善言辞,可能是长期被压榨导致她的精神比水豚还稳定,她的眼中没有沸腾的情绪,只有待解决的问题。
在她不厌其烦的一次一次纠正之后,墨翊终于初步学会了察言观色,学会了用人类的话语去和身边的人交谈。
这可能是他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体会到什么叫“与朋友磨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