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扔了?”萧瑾斜飞入鬓的眉毛微微挑起,随及释然一笑,摇着凝香的玉指道:“好吧,随你高兴。”
凝香知道他对那个破戒指宝贝得很,从不离身,搞不好晚年还整点儿见此如见君的仪式,一时给他哄高兴了,一骨碌站了起来,整了整飞扬的裙摆,在他跟前蝴蝶似地转了一圈,昂着下巴道:“我穿这个颜色好不好看?”
萧瑾打量着她身上的朱色的褙子和那条火红的织金绛绫裙,自然是想到了某位故人,没好气道:“火红火红的,不仔细看,还以为是根柱子呢!”
柱子提起裙子,气鼓鼓地往门外冲去,走了一半,见萧瑾也不留她,更气了,撞得水晶帘叮叮当当响,回过身插着腰嚷道:“你见过这么好看的柱子吗?”萧瑾见好就收,把她的手一拉,盯着她未着鞋袜的足,“你要还不想洗,我们下棋吧!”
凝香柳眉一蹙,“我连棋子都没碰过。”
“白小姐在贵妃的寿筵上又是弹琴又是作画,现在可是上京城声名在外的才女。”萧瑾掩住口,止不住地笑,“我第一回听说有人没皮没脸到崇拜自己的!”
凝香理直气壮的,“老夫我著书立说大半辈子,崇拜崇拜自己怎么了?”当年乱七八糟写那些玩意儿,她自己回想起来也觉得很好笑,等到了与大哥离开彭城,惊于世态沧桑,才知所写皆是空洞无物,唯有斥责“苍天无眼,禽兽当道”这点还比较中肯,怪不得禽兽会自己找上门来。
昔年隐匿山林的那帮穷酸书生,就属渠山道人骂贺翼骂得最凶,用他麾下钟离的话来说,他该是睡了那老道的老娘不可。贺翼不信邪,辗转通过幻海书局,非得去会会那到底是个怎样的老混账。
灯架上挑着盏绘双飞雁的灯笼,萧瑾懒洋洋地靠在罗汉床上微笑,“所以你知道我是你的‘小友’吗?”
“知道呀!”凝香头埋在他的肩膀上,浓黑的睫毛垂在白皙的脸上,“我后来收到你的信了,你说你妻连夜逃家追随我而去了,骂了我整整三页纸,字字泣血叫我赔你老婆——你用了你自己的字迹。”
渠山老道山居多年,梅妻鹤子清心寡欲,突然来信说妻死琴焚,不日将有宿敌来犯,需下山避难,请求代为保存手稿,贺翼很难不联想到此前逃家私奔的冯忆,干脆用了自己的笔迹,想要诈她一诈,只是烽火连天,书信几经周折,拢共也就得了她一封绝笔,还是在她死后大半年。
他眼尾微眯,把她的一缕秀发缠在指尖玩,口吻无辜,“装得不像吗?”
“你这个人不大在乎女人,老婆跑了还可以再娶、再抢。”凝香深知他的凉薄,怅然一笑,“这么着急上火,证明根本就没这个人。”
萧瑾轻轻搡了她一把,眸光流转,语气幽怨地说:“你赔我老婆。”他将凝香抱到腿上,两人相视一笑,他亲亲她的鼻尖,问道:“你知道是我,还给我写‘十月廿三,登彼棠山,倍感思卿’?”
冯忆真是可怜,父母手足俱死,丈夫反目成仇,自己身陷囹圄,山穷水尽走投无路了,身边连个说知心话的人都没有。凝香指天发誓,字字真挚,“我对卿的一片真心,天地日月可鉴!”
萧瑾失笑,半开玩笑地说:“朝朝暮暮我亦思卿。”他俯身深深地吻她,口舌相交,极尽温柔缱绻,未几,炕桌被他一把推到尽头,印着鸳鸯花纹的褙子如火焰般落在地毯上,他的唇流连于一片冰肌玉骨,将她缓缓按在了锦垫上。
红烛摇曳生辉,鎏金香炉上烟雾升腾,凝香连指尖都在抖,拽了把覆眼的红纱,萧瑾眼明手快地按住她,看她红唇颤颤的,仿佛要哭了,低笑着凑到她绯红的耳边哄:“快了,快了。”
他这话都说了多少遍了?灯光透过红纱,成了绚烂的霞光,凝香是真的要哭了,气喘吁吁,脸蛋湿漉漉的,萧瑾早有预料,伸手掩住她的呜咽,动作宛若急风骤雨,又快又狠,她叫都叫不出来,汗出如浆,泪水洇湿了他的脸颊。
也不知到了几更天,小野猫蹲在墙根底下“喵呜”“喵呜”叫。凝香发髻散乱,一枚金钗松动,悬在床边将落未落,她张嘴咬住了萧瑾的指根,蚂蚁似的,又痒又麻,他听她“呜呜”的似乎要说话,心知有张有弛方是正道,手头松了些。
凝香什么也看不到,吸了吸鼻子,说话带着点儿哭音,“我饿了。”
“好。”萧瑾笑着在她的肩膀上咬了一口,给她翻了个面,一伸手,又把她的嘴给捂上了。他速战速决,逼得她玉趾蜷起,恨不得抬手扇他一巴掌,奈何根本碰不到。
浴房里水雾弥漫,蒸得人肌骨松软,他精神为之一畅,又有点儿心猿意马了,指尖忍不住往那滑不溜手的地方探,一看她靠在池壁上,肌肤泛粉,眼睛微眯,泡得都有点儿迷迷瞪瞪了,没敢再闹,随意洗了洗。出来时,侍女已经备好了饭菜。
凝香只松松裹了件长袍,捧着玉碗坐在案前,看着一桌的美味佳肴,萧瑾则是眸光泛绿,盯着羊毛地毯上那段光洁如玉的小腿出神。
这种事情他怎么总没够?凝香憋着气,踹了他一脚,哪知他这人好不识趣,捧起她雪白的脚背,眼眸如星,轻轻落下一吻。她一举筷,他那手就贼兮兮地顺着腿往上爬,她恼羞成怒,把碗筷往他手里一塞。“你喂我!”
萧瑾乐意为她效劳,把她当成了他养的那只老虎崽子,拿着调羹大口大口地喂她,任凭她两腮泛粉,两手抱在胸前,下巴抬得高高的,把他指使得团团转,一会儿要吃翡翠丸子,一会儿要炙鸭子,一会儿要喝汤,一会儿要漱口。
凝香洋洋得意,尾巴翘得老高,突然眉头一皱,塞得鼓鼓的嘴巴一张,萧瑾以为她吃太急噎住了,又想笑又心疼,拍拍她的背,厉色道:“不许吐出来!”
凝香眼中泪光点点,那是一点儿面子也不给,一下子吐在了案上,萧瑾忙拿了帕子帮她抹嘴,正要拿茶给她漱口,只听“哇”一声,凝香背一躬,陡然呕了一大口血出来,如点点梅花般,溅落在雪白的杯盘之上。
萧瑾大惊失色,凝香亦是错愕地望着他,鲜血汩汩地从她的口鼻流出,烫得他的手一阵颤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