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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8章 不解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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蔺倚泉降落时,见红鹤旁,有一白发人躺卧,片刻,才意识到那是蔺闻彦。原在众军前,他尚可勉强抑制心绪,此时见蔺闻彦勉强起身,长发俱白,浑身尽血,双目无光踉跄前行而行将就木,终悲泣落泪。

蔺闻彦转头,亦听见他的哭声,伸手来,模糊道:“……阿泉,你在那儿么?”

他向前,然一步不能,跌落在地,蔺倚泉身已化行,泪落原处,须臾至他身边,抱其残躯,泣不成声。

“哥……对不起你,”他听蔺闻彦低道:“对不起……太多人。你不必为我哭……”

蔺倚泉摇头:蔺闻彦为人如何,他是最知道的。他岂不知自那东都陷落一日,蔺闻彦是如何为戾气恨意消了所有的人心常情?然而,他又能忘少时,微笑唤他,待他如兄如父的‘闻彦哥’么?

且,闻彦哥啊——他已是欲哭无泪,痛心疾首:幼时苦读,少时入道,成为家业,后负此恨,三千年听神不止,你这一生,恐是只有在花船中的一夜,尝到了一瞬平安喜乐的滋味!仙家道法,清净心性,唯将你越拖越深,倘使你留在那一夜中,如何不解脱,如何不早化风化雨,自在安然——他看蔺闻彦身上的道袍,又在朦胧泪眼中见围行观者身上的现代服饰,悲从中来自不断绝:三千年已过,闻彦哥又曾生活在如今么?

他手上那焚后浴血的身已渐冷了,叫他悲不成声:都晚了!不能还,不能改——唯是如此去,而将来——该如何?

那染血手指,忽握他收。蔺倚泉低头,见蔺闻彦无神的眼,垂头,听他气息垂危地开口:

“哥对不住你……要留你一个人在世上,但阿泉,哥还得有事,拜托你……”

他咬牙坚持,点头道:“哥说。”

蔺闻彦颤抖而笑,继而开口,道:“……她叫小梅。”蔺倚泉一愣,而听蔺闻彦,笑而带血,续道:“刹山终死,他对我摄神咒也解开,我记起她的名字了——她姓乔,单名一个梅,人都叫她小梅——还请阿泉,代我去东都那柳下,为她的墓上,补一个姓名……”

红鹤啼鸣,蔺倚泉刹时泪如雨下,唯是用上了全部力气才未崩溃,压着表情,跪身颤抖,稳声道:“好,哥放心,我一定做到!还有没有要我做的?”

蔺闻彦微笑,声音越低,叫蔺倚泉俯首去听,得闻,那是一细微轻语:

“海对面,有块陆地——唯乍在那,但不止——喀朗,也——”

“小心!”霍夔本亦伤感,却察有道极强大的灵阵从蔺倚泉背后而来,他抬手作诀,却未曾发动,已见那红鹤展相,流翼似血,甚是吃惊:这个蔺倚泉,相中流动的竟非鹤的羽,金,而是其色中的血——他竟是个极为罕见的主水修行者!他一怔,而感蔺倚泉,至今温和隐忍,终也暴怒,抱身中人而回身爆血而出,悲愤难耐。

那红鹤似也落血落泪,霍夔见蔺倚泉几跪地不能起,愤而颤抖,便知了:

蔺闻彦已死。

他怅然见蔺倚泉血法迸发,而蔺闻言尽染作白的长发垂地,那面目平静,血作别离,这凌广陆三千年的听神者,如是在与刹山一战后,得胜身亡,最末,放在从前,亦可称‘神’。

这入魔的人,最末一目,竟是恬静的。霍夔失语,不再前,唯见是一道炼金大阵展开挡下了蔺倚泉这一击后,才愕然:此炼金阵法极古老而灵活,显示来者绝非善类,甚,以当下西土炼金功力见之,来人只可能是——

“——厌能。”蔺倚泉愕然道。烟雾散去后,众市民士兵皆是紧张,只见一个中年男人,身材高大而体胖,从后走出,平举双手,以略有口音的东乡语言道:

“没有时间解释了——我不是来寻衅滋事的,”那男人焦急道,举手中的法器:“快使我起阵,我可帮蔺闻彦炼魂,不叫他魂飞魄散!”

“闻彦哥不需要——”

蔺倚泉下意识道:叫他解脱,才好,却见身后霍夔先动,道:“我帮你,将那法器扔来!”

他错愕:“霍夔大神,不必!”

霍夔却是飞速起诀:他主火辅金,也颇通炼金,与厌能合阵一处,刹时一法阵便自蔺倚泉身下起,将他和蔺闻彦俱包裹其中。他全力相抗,然委实不通炼金,便是修为足够也不知窍门,只焦急道:“为何如此?”

“那小子人命债如此多,就想这样一死了之?”霍夔笑。蔺倚泉错愕:“您莫非不知闻彦哥是无可奈何么?”

霍夔撇嘴:“你小子开不动玩笑——得了,我就是挺欣赏他的,救他一命——”

蔺倚泉面露绝望:这人根本不懂!

对蔺闻彦而言,继续活着,根本就是折磨——

而,刹时,似是有何事欲逆他三人之意,那炼金阵已出力最大时,法器顿生裂痕,而蔺倚泉只感身中尸首忽起震颤,似有何事,何种极轻之物,沸腾,他不知何故,只抱紧了蔺闻彦的身体,而,抬头,嘴唇轻开。

天星亮,色电蓝。

“不好!”厌能叫:“快解阵,霍夔,迟了!”

霍夔不由思索已收力,而迅速证明,此为千钧一发,那蓝星已亮至极便要降电于此,幸在最末一刻,蔺闻彦的身起白雾而阵碎,二大神退后,气喘吁吁。

“——怎么回事?”霍夔白忙活,云里雾里,向前叫,只见厌能,面色暗沉,许久,看着仍在远处的蔺倚泉,缓摇头。

“迟了一步。”他额头尽是汗水:“……他已去那陆上了。”厌能叹息,扶额上前,虽使众人警戒,终不曾一动,唯解释:“我知道你们可能不信我——但我会和你们分享我知道的所有情报。”

他似也无奈,道:“三千年过去,我也反省了,当下我们不得不齐心协力——无论愿不愿意,我们都得和那陆上之人达成合作——前提是,唯乍会在三十年后,叫上面还有人。”

“……您的意思是,闻彦哥已通过和您类似的媒介,去了那陆上?”

蔺倚泉问,厌能点头。众人便坐在街道的长椅边,服饰各异,商讨局势。这西土过往的大神如今穿着便捷,唯一件衬衫,颇感慨:“对。我的分魂被炼金学会控制后,虽失了记忆,人也疯癫,但直觉还在,捉住了我们和那陆地最大的灵能流通来源——六万年后当年北荒居民遗迹已无灵能残留,而唯一的,新世后最大的灵能来源——便是唯乍的天火遗骸——我在两边陆上都留下了他蓝星的火石——她,也行,”他纠正,迎着两人惊讶的面孔,道:“对。唯乍的灵再度化形后,是个女人。”

两人无言,厌能又迅速道:“——言而总之,这方法确实有效的,在蔺闻彦将难云阿杀死前,难云阿已取得了联系,虽然功败垂成——但毫无疑问,他已将唯乍的危险性传达给了海对面的人——只希望他们能注意到——然后,我用的只是块陨石碎片——蔺闻彦,相反,”他忍不住抓头:“凭着他和唯乍的联系,可直接借助那颗蓝星。”

“……那……”霍夔干涩道,显然,他在为方才想拯救蔺闻彦的性命而感到尴尬——厌能显然别有目的。

“没错。”厌能垂头,无奈道:“你可想象Mr.蔺,凭他不散的执念,再次接触到唯乍,会发生什么事。蔺闻彦在杀死难云阿时一并毁了所有媒介,我现在没有任何办法和海对面的人沟通,而,这位蔺先生——”

他看向蔺倚泉,见他疲倦而复杂地抬头,道:

“我们只能祈祷唯乍已死,蔺闻彦接触不到她,或,海对面的人,神,能阻止她——同时,我们自己也有很多事要处理——你,要接任新的东乡驭灵师之首,而我和霍夔,老实说,恐怕很快就帮不了你的什么忙,你说对么?”

那大神无言。两人俱是看向蔺倚泉,而无言之间,情形便要清晰:他们俩必须继续供能于中府维持生态系统,而数千年来,霍夔本身灵根有损不提,厌能,显然因为灵已受炼,修为大损,只剩下了炼金知识。

蔺倚泉转头。

蔺闻彦的尸体,如是平静地躺在地面,盖有白布。他深深看着,继而转头,望那二人,点头。

“好。”他沉静,严肃道:“我们即刻开始处理这件事——在确定初步方案后,立刻召开代表会议——或者,现在有没有什么,可以广播画面的方式——”

“记者招待会。”厌能提示。蔺倚泉感激点头:“——召开记者招待会,向民众公布此事,尽力维持稳定,谋求和海对面大陆的和平交往——”

他既说完,似失了全部力气,喘息。霍夔伸手拍他的背,而厌能点头,看天感慨:

“你和你的兄弟不一样,”他轻声道:“也许你来当领导人,会更好。”

厌能闭上眼,摇头,久久沉默,终道:

我们确实需要改变了。

而这话,约是没人反对的。此后数日,这一战的拍摄录像,那画面,声音,循环在网路上,记载着‘听神者’蔺闻彦的陨落和诸神的复苏。但对普通民众而言,生活在许久间,都将同从前一般——直到,再不一样。

蔺耘沿着街道,缓向前,思索先前的事,而,忽听海声,又若风,而恍惚间,似又在蓟州的老宅中,大门开启,一阵青风吹动梅树,那穿道袍的青年,似云落在门口,得众人笑。

老爷回来啦!

“闻彦哥!”

他也叫。

那时,又知道什么?

泪落如雨,走至灯熄人尽处,蔺倚泉终跪地,为他这最后,最初的亲人,消散人间的梦影,嚎啕悲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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