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气与其交相缠绕。
是月亮的慈悲与悲苦交相缠绕。
“神明的力量从不讲循序渐进。”柳群玉答,“生与灭都在一念之间。一瞬生长,一瞬辉煌,一瞬寂灭,又一瞬消亡。”
“你为什么没有失去理智?”魔尊喘着气,调整着呼吸,质问道,“凤羽不是这样的?你为什么和她不一样?”
“我自然有法子压制。”柳群玉平静道,“我现在请求你去死。魔界并不需要一位你这样的统领。相婵也不需要你这样的父亲。”
他抬手,霜月如晓出现在手心。
剑光闪过。
魔尊一个闪身躲开,只见他刚刚站立的地方出现了一道深不见底的峡谷。他不敢懈怠,马上抬眼捕捉柳群玉的位置,脚尖一点,迅速闪离。
“外面发生什么了?”
绵歌推门,震惊地看着空中的异象。
天地变色,半空中横贯着一道银河似的霞光,紫红色,仿佛一道妖冶的伤疤。她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甚至怀疑是不是世界末日到了。
她儿时曾梦见过这样的末日,月亮变成一道破洞,天地在歌唱,末日在瞬息之间就要夺走她和母亲的生命。
娘亲搂着她,坐在花楼的窗台上,温柔地拍着她。娘的纱衣从窗台上流下,仿佛弯月一般卷起来,卷出刀尖似的寒光。
她们一齐在月亮的歌声中等待着终末的死亡。
那样末日的异象竟然仿佛出现在了现实中一般,令人胆战心惊。
“是师兄……”明易抬头,看着天空。
这与魔气缠绵不休的力量这样熟悉,他在柳群玉的识海中见过了不止一次。他脸色凝重,为什么柳群玉识海中的气息出现在了现实中,为什么这么庞大,为什么天地也变色了?
为什么爆炸了?
发生了什么?
他有种不好的预感,抬步朝异变道方向走了两步,捂住胸口,蹙眉,祈祷:“求求了……不管是什么……神也好,魔也罢,帮帮我……帮帮师兄吧……一定不要让他受伤……”
他闭了闭眼,一滴眼泪被他夹碎在眼皮里。
现在的他多么渴望力量。
洞川月,王香云忽而睁开眼,朝天上望了一望。她懵懂,又若有所思地看着天空的异状。“好熟悉……”她喃喃。
这熟悉感稍纵即逝,她没能捕捉到。
天地异象中,她仿佛感知到了什么,闭上眼,进入了专注的修炼。
上京城。
皇宫。
“大胆!你这是谋逆!”皇帝怒目而视,指着柳淡声呵斥道,他畏惧这个不怒自威的女人,禁不住后退,一直退到龙椅前,跌倒了,又马上站起来,踩在龙椅上后撤,一直被逼到龙椅上的角落里,“你!你怎么敢!你只是一个女人!妇人怎么敢觊觎权势!你应该只有闺房里绣花的梦想,你怎么敢肖想朕的位置!”
柳淡声抬头看着这个试图爬上天花板的皇帝。
她眼神平淡,直视着他,喟叹道:“原来皇帝也怕死。”她马上摇头,改口,“不对,应该是皇帝才最怕死。你害怕的不是我,是所有可能威胁到你地位的人。”
她恍然大悟:“只是因为今日站在这里的是我,你才要指责女人不该有野心。即便站在这里的是男人,你也有一万种冠冕堂皇的说辞。”
乐仪站在她身后不远处,置身事外,又饶有趣味地看着。他兴致勃勃地欣赏着皇帝的丑态,又看向了站在一边的柳长琴和柳漫烂。
柳长琴神情呆滞,仿佛傀儡。
柳漫烂坐在一旁的椅子上,只是看着。
乐仪略施小计,令韩洛伊、烟箐仪两人误以为是他救了她们,并解决掉了上京城的蛊虫危机。他编造了一个煞有其事的谎言,声称自己还要去替柳群玉办事,暂留上京,把两人打发走了。
如今柳淡声没有顾虑,便显露出她激进的野心来。
既然拥有超凡的力量,何必顾虑一二,什么筹谋什么计策皆不必思虑,只要杀伐果断,没有人敢发出异议之声。
宫殿之内只有他们四个。
宫殿之外,跪了满地的朝臣。他们对殿内即将发生的事情心知肚明,然而没有人敢将这个公共的秘密宣之于口。
他们低着头,跪在地上,等待着他们新的主人解决掉一切旧的杂碎出来。
什么伦理纲常,什么祖宗之法。
没有人敢说。
上一个质疑柳淡声的大臣尸身还在一旁被随意搁置着。这群异议之臣的躯体被累在一起,仿佛谷堆。
当毫无价值的牺牲达到了十个人时,就不会有第十一个了。
从今天起,柳淡声将会是新的祖宗。她的法律,她的规矩,将成为人间新的渊源。她不只是改朝换代,她将改变整个天地的规矩。
天地的异变就是这时发生的。
有人抬起眼皮看了一眼。
那妖孽的霞光不详地出现在天的一侧。
这是灾异的预兆。有人想。是天在发怒。是天地不满牝鸡司晨的乱象。灾厄将至,这女人的行径是天地不容的。
然而没有人敢说。
他们垂着头,唯一敢说的话,将是称颂天降祥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