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魔气,也没有什么其他不对劲的地方。
他略略松了一口气,沉思了片刻,将掌心凝聚的灵力完全地散开,让它们以最原始的状态弥散。柳群玉站起来,看着满屋子漂浮的冰灵气,忽而发现了几缕颜色灰蓝的灵力,他将这些异常的灰蓝灵力拨出来,拢到手心,盯着它们。
——他在这些灰蓝色的灵力上面嗅到了熟悉的魔气。
屋内的灵力忽然发生异动。柳群玉惊异地后退一步,抬头看满屋的灵气都已经转变成了灰蓝色。魔气冲天而起。
“不……这怎么可能?”
柳群玉不相信,后退着。
灰蓝色的魔气聚成一团,不顾他的阻碍,钻入了他的体内。
“这是宿命。”
一个飘渺的声音像水母一样漂浮出来。
“什么该死的宿命?为什么吸纳月光就是魔?你是什么人?这是什么该死的把戏?”
那个声音不知在何处,却仿佛飘到了他的身侧:“月亮因为沉默,而被众神排挤,污名为魔。但她依旧慈爱,包容一切清与浊,一切高洁,和一切幽深。”
“你,也是其中之一。”
魔力回到了柳群玉的身体里。他感知着身体,却没有觉得有什么不对。他再次凝聚出一团灵力,看着手中这团安静的冰灵气,他心念一动,那冰灵气便变成了魔气。
“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柳群玉抬起头,四处找那个声音的存在,“为什么月亮被污名?所有的魔修都是因为吸纳月光吗?可是,入魔不是因为心魔吗?天魔之体不就是因为易生心魔才容易入魔吗?难道是因为被月光接纳?这是什么道理?”
然而那个声音没有再回答他。
柳群玉有些不高兴,却也无法,泄了一口气,推门出去,只见月亮高悬。他望着月亮,似乎感觉到月亮在注视他。
月亮?
“你是月亮?”柳群玉忽而发觉。
片刻,那个声音才缓慢出现:“是。”祂的声音仿佛推开涟漪,隽永着,一圈一圈。
“为什么?”柳群玉不解,“为什么和我说这些?”
月亮沉默了一会儿,才答:“因为,你说你不愿成魔。月亮不会强迫每一个人投入祂的怀抱。”
“我不太明白我现在的状态,我又能用灵力,又能转化为魔气……可是,我在清陵时的那天,才是真正地入魔了,我完全控制不住我自己……可我现在和那时完全不一样,我能控制我自己。”
柳群玉看着自己的手,喃喃。
他抬头,用一种希冀的眼神看向月亮:“你知道这是为什么,对吗?”
月亮叹息:“我知道,只是我本不该贸然地告诉你。但我已然贸然出现,便解答你的疑惑吧。”
“魔,本意只是失控。失控的人被旭日拒绝,只能被月亮收容。因此,收容失控之人的月亮也被称作为魔,包括月亮的其他子民和崇拜者。但并非每一个被月亮接纳的人皆是失控之人。”
“我想,不必为你举例,你的脑海中已经浮现了诸多佐证。”
是的。
柳群玉记起来从前耳闻的一些事情。魔尊凤羽的余威震慑了五百年,提心吊胆的修真界也有些懈怠了。
尤其是像柳群玉这样年轻一辈的某些弟子,他们在长辈的统一口径中发觉了那被闭口不谈的真相——魔道和正道似乎并没有什么天差地别,他们都是自然的修行者。
他们偷偷犯禁,用自己的眼睛去认识魔修,却发现他们有时文质彬彬,有时软弱害羞,若说恶,也有恶人,却和正道的恶人没什么两样。
有人去问长辈,长辈说,魔修都是潜藏的天雷,终有一日会爆炸,只是时候未到,才令众人放松警惕。
“我还有一个问题,天魔究竟是什么?是被你眷顾的体质吗,还是只是一种病?”
月亮否认:“这与我无关。如果你认为五百年前的凤羽是天魔,那么,我可以告诉你,至今为止,人间只有两个天魔。”
“另外一个是我,对吗?”
“是。”
“我会变得和魔尊凤羽一样吗?”柳群玉的声音低落下来,“这是我的宿命吗?”
“我无法解答。”月亮说,“我不曾听闻这种宿命。”
柳群玉的眼睛亮起来,“也就是说,我并不一定会入魔……不,是并不一定会注定失控?”
“对。”顿了下,月亮又道,“我本不该向你透露这些,但你值得一个拨云见日的提醒:躯体的结合并非抚慰,魂灵的交融才能真正弥合你的痛苦。”
柳群玉注视着月亮,似懂非懂。
“魂灵的交融是……”
“很遗憾,我并不清楚具体的做法。”
“我还有一件事不太明白,”柳群玉道,“为什么我体内有魔气,平时却看不出来?而有些魔修则是显而易见。”
“月亮遇见太阳时,本就隐匿。”月亮道,“只是有些人不信奉白日的力量,他们更喜爱深夜与星空,还有一些人,是月亮的子民。他们便没有接受太阳的眷顾。”
“我们的会面该结束了。如果你厌恶我的力量,便将那几缕月亮的气息用冻在冰里,放在烈日下炙烤,自然会消失。那时你就只有纯粹的烈日的力量,再没有我的气息。”
月亮慈悲地说。
“我接受你的厌恶,但我不会因此厌恶你。若你希望,我永远选择接纳你。”
“等等——”
柳群玉还想说些什么,眼前白光一闪。
他睁开眼,终于真正醒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