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施阳,救我!”
施阳一直对纪清的所有通信设置专属铃声,尤其是最近见她状态,不敢错过任何消息。
可当他听到纪清似乎是在奔跑中发出这么一句急促求救,还没来得及分清状况,下一秒则听见一个男人的恐吓:
“你这该死的女人,敢坏我事,让老子坐牢一年,老子今天非弄死你不可,不,让你生不如死。”
“你跑啊,一会跑累了,老子会好好‘照顾’你,先打断你的腿,然后把你折磨至死。”
“……”
施阳听到男人开口便立马报警,纪清的包挂有他送的月亮吊坠,他可以看到她位置的移动。可他的距离实在太远,他努力开车冲过去,怎么都来不及,车速太快还被交警拦住。
只听见“啪”地一声,有东西落地,是纪清的手机,叫唤纪清再无回应。
但她的定位还在移动,他只得一边给警察报位置,一边同交警解释。
“沙太北路后街50米护安大排档!”此刻大排档并未营业。
“后街100米交叉口!”
“交叉口向北50米云锦楼!”
“……”
一秒、一米,施阳不敢含糊。
看地标,纪清的速度在变缓,她被逼至巷子里。
“上林巷子——”话没说完,坐标定格一点,再无变动。
施阳手机里有出警的呜呜声,交警听见,他们开道带人过去。
从出事到现在,分明是很快的几分钟,可他仿佛时间被按下慢放键,脑海中充斥着女孩发出“施阳,救我”“施阳……救我”的呼救声。纪清,处于极度危险环境,她所受的恐惧与压迫,在红点定位停住那一秒,却是把他的心脏撕成碎片。
平时冷静的男人失控了。
施阳再次收到警察回电:“先生您好,现场已经控制住了,劳烦您直接去云台市医院汇合。”
施阳迫切又揪心:“她怎么样?”
警察镇定道:“她全身都是血,要医生检查过才知道情况。”
“谢谢。”
施阳逐步恢复理智,愈是如此情况,纪清愈需要她,他不能慌。他联系了陆川,然后赶去医院。
跑进医院便见到陆川一身白大褂在等他,他步伐飞快,问:“人呢?”
陆川:“在手术室外。”
施阳一不小心撞上路过的陌生人,对方对他呵斥,要拦他,他也顾不上。陆川只得替他道歉:“抱歉抱歉。”
见医生出面,陌生人只得放手。
“施阳,你冷静些,纪清没事。”
“都进手术室了,你告诉我没事?若唐晚出事,你能冷静吗?!”
“抱歉,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没这个想法。”
陆川不怪他,只是跟着他。施阳奔到手术室外,只见长廊角落里蹲着一个女生,她浅色衣服染红大半,脸上是被她蹭过,留下的血红斑驳。
施阳到她跟前,纪清一下被她抱住,她呜咽着喊:“施阳,施阳……”
“我在,我在,施阳在……都是我不好。”施阳安抚她,检查她身体,“哪受伤了,哪不舒服?”
他又对陆川喊:“怎么不替她治疗,我有钱,用最贵的药、最好的设备,替她检查啊!求你了。”
纪清歪站起劝他:“施阳,施阳,我就是脚崴了,其他地方都没事,这不是我的血。”
陆川理解他的心情,接话道:“需要治疗的都在手术室里。”
纪清向施阳说明当时的情况。她一直在逃,然后体力透支了,被逼至上林巷,当时那个诈骗犯突然拿出一把小刀,她以为自己必死无疑,当男人举刀扎向她,这时,突然有一人冲出来替她挡下,和诈骗犯滚斗起来。由于她脚崴动不了,两个人互捅一刀,双方的血都喷洒到她身上。
纪清那见过这样的场景,浑身血渍的她也慌乱无辙。警察到事发现场见到的就是满身血红的纪清和血泊里的两个男人。
那手术室的人是?施阳看向有“正在手术”字样的紧闭大门。
“是纪永明。”纪清说。
她一路跟着救护车过来,纪永明说不出话,她也没料到,这位曾经磨她的“父亲”会舍命救她。
这时,接到陆川电话的唐晚也匆匆赶到,她给纪清带了换洗的衣物
纪朗也打车赶来,跌跌撞撞到医院,他握着纪清的手:“姐!!!”他隐忍着,却无法藏暴戾,想让伤害他姐的人永远消失。
纪清:“纪朗,我没事。”
“爸爸在手术室。”
纪朗自然对纪永明没感情,他看都不看一眼,他现在的亲人只有纪清,与他相依为命的姐姐。
唐晚劝道:“都别站着了,走,先和我去换一身干净的衣服。”
纪清单脚哪走得了,施阳将她抱去陆川办公室,闭门换了衣服,又找医生再检查一次崴脚状况。
然后,纪清配合警察说明了一些情况。要说恩怨,只有一年前公园骗保那一次。追她的男人因为骗保入狱一年,刚出狱就见到仇人,于是报复心起,发生追杀。
还是留了施阳电话,后续若还有不解,施阳说直接找他。他不忍心让纪清一幕幕回忆,况且还涉及她的“父亲”,这无异于对她的过往鞭尸。
纪永明这次虽舍命救她,但不代表就抹掉了以往对她的伤害。
正当两人结束警察这边笔录,突然收到唐晚昏倒的消息,纪清又慌了,她赶紧和施阳过去。
进病房,唐晚躺在病床,她醒了。
“唐晚什么情况?”她问。
见唐晚笑着,再看陆川。她最后得知唐晚怀孕了,刚好一个月。因纪清的事她过度紧张,见人安然无恙,突然松懈就晕倒了。
唐晚笑道:“放心,我和宝宝都没事。”
“那太好了。”纪清喜极而泣,要去抱她,“若因为我出事,我要后悔死。”
还没抱着人,她就“啊啊啊”地叫起,“我的脚!疼!”
唐晚蓦地伸手接,从病床坐起。
纪清完全忘记自己脚受伤,施阳也不知她有此打算,直接失去他的搀扶,往前扑。好在他手疾脚快挽救纪清对自己和唐晚的二次伤害。
而陆川则挡在她和唐晚中间。
闹了一场笑话。
病房这边欢乐了,纪永明手术室那边却不容乐观。
他这一场手术足足经历五个小时,最后也只吊着一口气。
陆川道:“你父……纪永明长期酗酒已经肝硬化,肝癌晚期。从过往来看,他治疗过,但只能起续命作用,已延长数月生存期,这一次还失血过多,你……节哀。”
纪永明救了她,小时候有那么几年也对她如掌上明珠,听到陆川话语,纪清说不清是什么感觉,错综复杂。
纪朗则漠不关心。
“若换血呢?他还能活多久?”纪清问。
施阳和纪朗却同时说:“不行!我不同意!”
纪清默不作声了。
陆川仅道:“他想见你们最后一面。”
纪清没有权利要求纪朗原谅纪永明,但他知姐姐所想,还是随纪清进病房见他最后一面。
病房里安静至极,只有心电监护仪滴滴声,氧气面罩盖在纪永明下半张脸上。他以前也是温润如玉的男人,纪朗长相更硬朗些,纪清则比较像他。可此刻,他瘦得几乎脱了形,颧骨凸起,眼窝深陷。
纪清不知这副躯体的人当时是爆发了怎样的力量救她脱险。
但他的眼神却很平静,仿佛得到解脱,也可能是做到一丝弥补。
他摘下面罩,用几乎听不清的声音:“清……月……对……不……起。”他没资格自称爸爸。
“小朗……要……对姐姐好……”
在纪清离开宁海后的半年,纪永明查出肝癌晚期,他用纪清给他那一笔划清关系的钱治疗过,没有用的。
与其整日在医院,不如试着找一找被他逼走的女儿,当面说一句:“对不起。”
原本以为这个小女孩选择到他家,和他成为一家人会是非常幸福的事,可惜带给她无尽的痛苦。
一开始不知道纪清去哪,直到他看到出版的杂志,虽没写真实名字,可那就是他的女儿。
想立刻去找她,但自己问题太多,交通受限,花了很久时间,慢慢辗转才回到云台市。
到公司附近,一直跟着她,当真的看见却又不敢上前。
知晓有一个人每日接送她上下班,对她很好,使她开心,那就够了。
今日原本想鼓起勇气见纪清最后一面,可还是不敢,磨磨蹭蹭中见到纪清遇见危险。他什么都没想,只有一个念头,要保护她,不能受伤。
病床上,纪永明的视线最后留在他还不知道名字的男人身上,施阳能看出他眼神的表达吗?
——要一直一直对清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