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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0章 第 60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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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人一狗正闹成一团,就听到有人走来说:“偃月坞还有不少事情等着我处理。”

时溪搂住黄耳,转眸看向自己这位这些日子以来一直郁郁寡欢好友。还没等时溪回话,冷寒便又说道:“你送我一程吧?”

父亲去世了,谁心里都不会好受,时溪站起身,拍了拍冷寒的肩膀,“没问题。既然是朋友,我虽帮不上什么忙,但看着你难受,我心里也不好受。”他招了个弟子过来,把自己要做的事简单安排下去,便送了冷寒一程。

路上冷寒一直闷闷不乐,所以时溪也没打算马上打道回府,而是在冷寒的提议下,二人寻了间酒楼,大喝了一场,顺便过了一夜,第二日才往回返。

喝了顿酒后,冷寒果然不再是那副闷闷不乐、郁郁寡欢的样子了,他冲时溪笑了笑:“不用送了,回去吧,宗门内的事情现在也少不了你。”

“我不过就是个打杂的。”时溪耸了耸肩,不以为意地说,“你也看到了,这些天我整日和我家黄耳玩,哪有什么正事?”

玩闹归玩闹,即将临别之际,时溪还是握起拳头在冷寒肩上敲了一下,郑重地说:“节哀。”

*

相送冷寒用了一日多,与他分别后,时溪就御剑向回飞去,他自己的佩剑已爆,本打算讨要的剑因与父亲闹别扭,也没来得及说。所以他现在所御的剑,是他离开落星台前与门下弟子借的。

这剑不过是普通弟子配剑,飞行速度自然快不到哪去。于是他干脆将剑变大,躺在了上面。他翘着二郎腿,一手枕着手肘,一手撸着黄耳。觉得阳光太刺眼,他干脆连眼睛都闭上了,让长剑自主飞行。

适宜的温度,手中柔软的触感,惬意得令时溪睡了过去。也不知过了多久,隐隐约约间好似有什么东西在拱他,他迷迷糊糊地想应该是黄耳。于是他一把搂过去,将黄耳按在自己怀里:“别闹。”

毛茸茸的触感,让时溪顺便撸了两把。

如果是平时,黄耳定当乖乖的趴在时溪怀里不再动弹,但今日不知怎么,时溪搂着它,它仍旧用尽全力挣扎。

时溪惺忪地睁开眼,天色已晚,他伸了个懒腰,仍旧睡意朦胧:“怎么了?哪里不舒服吗?”

黄耳却是看向下方。

顺着黄耳的视线看下去,时溪这才发觉剑停了,他们悬停在落星台附近,但原本属于落星台的地方竟是一片漆黑。

——那里原本一直燃着的青灯都灭了。

时溪一个激灵,睡意顿时抛到九霄云外,他翻身站起,御剑就向地面冲去。尚在半空,时溪就从剑上跳了下去。他在地面滚了几圈,最终呈半蹲之势定住身形,然后如离弦之箭般向落星台石阶窜去。

落星台不能御剑,他前奔的身影几乎模糊成一条白线。

可是,沿路却不见一丝人影,原本沿梯持着青灯的弟子也都消失不见。

越跑心越沉,直到看到前方阶上格外醒目的颜色时,他的血液几乎凝固了,他奔跑的脚步停了下来。

直直看着那大片血迹,再也挪不动脚步。

良久后,他才走过去,在石阶边缘见到了一只用力勾着石阶的手。

他握住那只手,猛向上一提,却因用力过猛向后踉跄了两步才稳住身形——不因别的,因那只是一只手,被人在手腕处齐齐砍断的手。

时溪抿了抿唇,看着那只手静默良久,然后扔下了落星台,一言不发地走向了石阶最高层——

仍旧空无一人。

唯有一片蒲团,昭示着不久前曾有人在此地打坐。

落星台顶可俯瞰九州,远处是数不尽的万家灯火。

时溪孤零零地站在落星台上,风吹起了他的衣袍和长发,墨黑色长发在银白的月光下散发着金属般光泽。

黄耳走到他身边,用鼻尖碰了碰他的袍角,他蹲下身,摸了摸黄耳的头,抱住它就从落星台仰面倒了下去。

九百九十九层阶梯,一如飞升的巨龙,时溪从它的龙头落下,如同一滴泪。

星河在头顶流转,耳边的风声呼呼作响,就在时溪即将落地的瞬间,那柄长剑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沿着地面飞射了过来,就势接住了他,向前窜飞而走。

刚离开落星台的区域,长剑便径直升向高空,向温清宗飞射而去。

远远就看到火光照亮了半个夜空,时溪甚至都能感受到那处氤氲而来的热浪,他薄唇紧抿,法力不加节制地注入到脚下的长剑中。本就快要到极限的长剑顿时不堪重负,发出呜呜的声鸣。时溪根本顾不上,他脚底一跺,长剑霎时收起了声鸣,以比平时更快的速度向前冲去。

温清宗已成一片火之汪洋,遮天蔽日的大火带着焚烧一切的力量,吞噬着它。

长剑穿过熊熊火光,直接落到了父亲的书房外。

就在前几日,时溪还曾因与父亲闹别扭,来这里偷过药。这些日子以来,他甚至都没与父亲说过一句话。

但是此时,此地也被熊熊大火吞噬着。

可能是感受到时溪的颤抖,向来没有舔人习惯的黄耳,伸出舌尖舔了舔时溪抱着它的手。

这是一种无声的安慰。

冰凉的指尖被温热的舌尖划过,时溪低头看向黄耳,他想要笑一笑,对黄耳以示回应,可用力扯了扯嘴角,却仍旧扯不出一丝笑意。

他语声艰涩,既好似对黄耳说,又好像安慰自己:“……没有消息,便是最好的消息。”

“是么?”回答他的却是这么一句话。

声音在他身后。

时溪转过身,只见对面熊熊火光中走来个他熟识的身影,腰间歪歪斜斜地挂着一把长刀,而其手中还拖着一人。

时当流如破麻袋般被拖在地上。

时溪银牙咬碎,他将黄耳放到地上,招来之前用过的长剑,指着对方说:“春不度……你将我父亲放下!”

春不度拉过时当流,一把扼住时当流的脖颈,将他举起:“放下?凭你一句话?”

时溪这才看清他父亲如今的样子——全身几乎没有一处完好之处,身上的华服早已破败不堪,无一处不是刀口,无一处不是鲜血。说是凌迟也不过如此。而最令时溪惊怒的是他胸口有个大洞,想来金丹也已没了。

心脏仿佛被一只大手紧紧握住,时溪的瞳孔骤然紧缩。

他父亲的法力是要强于春不度的,可,为何遭此毒手?

“春不度!”时溪看向春不度的目光如同淬着寒冰,“我温清宗与你破刀堡向来无冤无仇,你竟如此狠毒!”

“在你眼里,没有冤仇就可以和平共处了?没有冤仇就可以天下太平了?”春不度笑了一声,“幼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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