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溪想起那碗汤,也因此没注意到少年那句“按照你们修士的话来说”。
什么叫“按照你们修士……”?难道你不是人?
但此时的时溪自然没想到这里,他想到那碗被冷寒倒掉的汤,再次尴尬地笑了笑,掩饰性地轻咳一声:“忘记了。”
“你这样恐怕明早头会痛。跟我来。”少年伸手去牵时溪的手,却被时溪躲开了,“去哪?我还有人要送。”
少年看向时溪身后还睡着的春忘,“我送他回去,你在这等我。”然后没等时溪回答,架起春忘就走。
时溪没去拦,也没跟着去,他轻轻掠上树枝坐下,看着少年将春忘架走。
没有什么不放心的,说不出来为什么,他对这少年很放心。
少年动作很快,没一会儿就回来了,看到还在原处等他的时溪,他快步跑过来,声音带着难以掩饰的兴奋:“我们走吧。哦,抱歉,再等我一下。”
时溪看着又跑到大树下,为每只狗喂了一粒药丸的少年,问道:“你给它们喂的什么?”
“保持身体机能的药物,可以让它们维持体能。如果扛过去了,它们就能活下来。”少年拍了拍手,站起身,对时溪笑道,“久等了,我们走吧。”
“你还没告诉我去哪?”时溪坐在树枝上没动。
“去我住的地方,我给你熬一碗醒酒汤。”
“不用。我没醉。”时溪说着跃下树枝,向自己住址走去,却被少年拉住手,“醉了的人永远都说自己没醉。但是不管你醉没醉都喝一碗,要不我怕你明早身子不舒服。”少年身子虽略显单薄,但时溪却没拉过他。
对于这么一点小事,时溪也不至于动用法力,所以还是任由少年将他拉走了。
路上,少年牵着时溪的手,边走边说:“听说这次六大门派要选年轻的修士去堵杀麒麟。”
偃月坞的风景秀美,浓绿、淡粉、雅橘、橙黄的花朵尽态极妍,少年拉着时溪走在花香四溢的林荫小路上。偶尔有树枝伸出来,少年都会贴心地替时溪拨开,等时溪走过后,才松开。
“没错。”时溪看着不知什么时候交握在一起的十指,有些怔愣。
少年却好似浑然不觉,仍旧说着:“你觉得会选什么人去呢?”
月牙挂在天际,晚风拂过花蕊传来阵阵清香。
时溪随意道:“这种事一定会选择法力高强的人,否则去了也是送死。”
少年转过身,看向时溪。
他狐狸面具在脸上有着莫名的喜感,但他的声音却很严肃:“你不许去。”
时溪一怔,下意识问道:“为什么?”
周围一片寂静,除了虫鸣,就是风吹过草木的沙沙声。
“因为……”少年看了时溪半晌,然后别过头,“因为我不想你有事。”
时溪笑了,他拍了拍少年的肩膀:“不是我自夸,我的法力在年轻一辈中称作第二,没人敢称第一。你不让我去,那别人呢,别人去就是送死。我要是不去,死的就是别人,更何况我还不一定会死。而且见你连狗都要去救,那看着别人死,你就忍心?”
不知为什么,这少年带着面具,时溪却感觉到他好像紧紧蹙起了眉头。少年向时溪走近了一步:“别人死我不忍心,但你,我更不忍心。”
“你这孩子。”时溪用另一只没被牵住的手,拍拍对方的头,却又被对方抓住,“我不是孩子了,你比我大不了多少。”
手被少年捏得生疼,时溪哄道:“好好好,你不是孩子,不是孩子。你先放手。”
手没被放开,反倒握得更紧,少年道:“就这么说定了,你不许去。”直到时溪点头,少年才放开他的手。
时溪觉得他今天有够走霉运的了,要不怎么就遇见了这么个倒霉孩子。这不,又被少年带去了他的住处,也是偃月坞的一处别院。
少年让时溪先坐,然后走了出去,等回来时手里就多了一碗汤药,让时溪喝了它。
时溪自不会认为这少年会给他下毒,在他十几年的人生认知中,会给他下毒的人还没出生呢,从来都只有他磋磨别人的份,还从没有人磋磨过他。
更何况,他还希望有这么个人让他玩乐玩乐,于是他端起温度适中的汤药,三两口就下了肚。
“少爷,”这时有人来找少年,见到屋中的时溪,他一愣,“少爷,这是……你朋友?”
“嗯。”少年点头,“这么晚了,贺叔还有事吗?”
被称作贺叔没带面具,样子也就三十出头的模样,但在修仙届无法根据样貌评判年龄,有少年模样却已几百岁了的,大有人在。
“老爷让我跟你说我们不参加仙途大会了,他有事要提前走,”贺叔说,“让我告诉你我们明天一早就离开。”然后对少年点点头,离开。
圆月如银轮,挂于正中天,时溪看了眼外面天色,已快子时了,他站起身:“时辰不早了,我回去了,你也早些休息吧。”他晃了晃已经空了的碗,放到一旁,“还有谢谢你的醒酒汤,小弟弟。”
刚一转身,就又被人拉住。
时溪回头愕然地看着他。
“不许叫我弟弟。”少年说,“还有,你不许去,知不知道?”
听听这霸道的话,还有紧握着自己手的手,时溪笑了,觉得有点意思。
“你叫什么,我还不知道你的名字呢。”
少年看着时溪:“你可以叫我小辞。”
“好,小辞,我会记得你的。”
少年再次重复道:“不要忘了,你不许去。”
“好了好了,我知道了。”时溪笑着答应,但第二天就将这事忘到了脑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