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章和马雪明也曾有过一段好的时候。

马雪明知道重章不好意思吃早饭，从饭堂离开的时候会捎上两个包子，带回宿舍给重章。

次数多了，小马也开始不在饭堂吃。

他和重章约好去宿舍顶楼，两个人蹲在角落，隔着铁栏杆看进校门的学生，说谁谁谁没戴红领巾，谁谁谁又没穿好校服。

小马一直很想当文明标志检查员，只是马静媛认为他不合适，没让他如愿，所以只能每天大早在顶楼过个嘴瘾。

指指点点完以后，重章会把包子皮掐给他——他太挑食，只吃皮，不吃馅。

剩下的包子馅，自然进了重章的嘴。

不仅如此，重章还肩负要喝掉小马半瓶牛奶的重责，小马不爱喝牛奶，但不喝会长不高，于是折了个中，不情不愿喝半瓶，剩下半瓶给重章。

离开的时候，小马会格外细心，叮嘱重章擦干净嘴，还会凑近闻他嘴巴有没有奶味儿，一切检查完毕，他一声令下，两个小特工就迅速下楼。

这一切都没有留下任何蛛丝马迹，马静媛完全想不到自己那整天喝牛奶却不蹿个儿的儿子竟然如此阳奉阴违，甚至欣慰他和重章成为了好朋友。

当然，在课室里，小马还是骄矜地故作冷漠，对重章的态度就是“咱俩王不见王”，可一旦回到宿舍，两人就会像泡泡糖一样黏在一起。

小马勒令重章不许在宿舍里搞学习，一切看书、做作业、脑子放空（他认为重章大脑放空是在回顾旧知识）等和学习沾边的行为，在宿舍里都是违反《小马条约》的。

《小马条约》只对重章一人生效。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重章忍痛签字，此条例长达33条，写满了三张A4打印纸，甲方乙方签好字，有模有样盖了指模，折好了放在床垫下压着。

举头三尺有神明，床垫以下有马雪明自创的天条。

神圣不可侵犯地镇压重章——因此小马每晚睡觉超级安心，再也没做过成绩变差的噩梦。

小马不满12岁，已经对自己的职业生涯有了全面规划，第一步是提升自己，他自认实在毫无上升空间，决定剑走偏锋进行第二步，那就是拖垮敌人。

小马不让重章学习，又怕自己学习的时候重章偷看，生怕知识一不小心会被他吸走，所以佯装大度把手机让给重章。

手机卸载掉一切有益智力、有益手指灵活的东西，只留下一个模拟经营类的庄园游戏，叫《我们的家》。

开局一片荒地和一把树种子，重章每天做任务，浇水、松土、砍树、锯木头……历时五天，那个露宿荒野的小野人终于睡进了小木屋里。

“欢迎光临M1C2的家。”

重章操纵小野人，进屋又出去，出去又进来，那行小字出现又消失，消失又出现，他玩得忘乎所以。

小马在一旁看着，脸上也露出微笑——

这意味着重章彻底沉迷在游戏之中。

M1C2，小马排在前面，是第一，重章在后面是第二。

游戏里是，下一次月考也会是。

他收回目光，卯足劲儿要在11月底的月考超过重章。

身怀这样的宏愿，小马一刻也不敢松懈，他挨着重章肩膀，监督他做游戏日常，一心二用，脑子里其实在温习知识。

“昨晚有野猪来拱菜地，你建一个栅栏，不要这个样式，要刚才的木栅栏，刚才的，我才不要这个。”他说。

“圆周长=πX半径X2”他想。

“种油菜花，可以观赏，还可以赚钱，不不不，我不要玫瑰！”他呐喊。

“《回乡偶书》，唐，贺知章，少小离家老大回……”他默背。

“不要浪费钱建喷泉，一点也不好看，你有病啊，我说、不要！！！”他怒吼。

“want to be, I want to be a doctor.”他在心中咆哮。

想成为医生，治好重章听不懂人话的毛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