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程咳嗽两声，直起身子抱住魏知瑾：“有瑾哥在就好！真的……太谢谢你了，瑾哥。”

一身汗味。魏知瑾嫌恶地推开赵程，转身看向摄制组：“过了吗？”

“OK没问题了，两位辛苦！回去休息吧！”

“嗯，各位也辛苦，晚上好梦。”魏知瑾礼貌道别，紧跟着就准备离开，“赵程，走之前记得打扫，别忘了关灯。”

来回这么一折腾，已是近十二点，从练习大楼到宿舍楼的路途不长，但正好提供给魏知瑾一个相对安静的思考环境。

他还是在为要跟赵程炒作一事不爽。

是因为这种被操控的感觉？不，不对，早在决定要踏入这一行业时，魏知瑾就明白要面临什么，他本意就是想看看在脱离从小到大、家人无微不至的保护后，自己能走到哪一步。

他大可以现在就联系魏知瑜，让节目组换剧本、把赵程踢出局去，可那样他就又依靠了家人，太没意思了。

【魏知瑾，你当初，不就是用“炒作”的状态，来对待李陵珑的吗？】

“那不是炒作。”魏知瑾下意识反驳当初自己纠结再三的想法。

【哦？果然是真情流露？】

魏知瑾不出声了。

“瑾哥你回来了啊，李哥睡了，你要洗漱吗？”

公孙迟留赤着上身端盆，手串碰撞塑料边缘，发出细微的响动，汗珠晶莹，配上他半边断眉、三白眼的凌厉长相，张力十足。

魏知瑾端详着这具富含男性荷尔蒙的躯体，啧了声：虽不如李陵珑，但比赵程条件好了太多，可他也不会想和公孙迟留炒作。

公孙迟留抖了抖：“哥们，你别用看猪肉的眼神看我，我害怕。”

“凭你打呼的量级，至少是头熊。”魏知瑾摆了摆手，“你先洗，我看看李陵珑。”

轻手轻脚地攀上步梯，魏知瑾顾着自己刚回来，未换衣服，仅仅俯身遥遥看去：薄被隆起弧度，能看到他半张似是熟睡的脸。

又把被子盖过鼻尖了。魏知瑾叹气，捏住被角，轻轻下扯——

“梅大人是想夜袭朕？”

没料到李陵珑会突然开口，魏知瑾手一抖，直接把被子扯到了人腰间的位置。

圣武皇帝睡姿跟儿时一样，半蜷着身子，睡衣在翻动摩擦间上滑了不少，露出精瘦有力的腰身。

显得魏知瑾更不像什么正人君子了。

“……”魏知瑾垂下眼，避过那片在深色床单映衬下格外诱人的肌肤，“殿下作弄我。”

李陵珑懒懒地正过身，支起一条腿，从他的角度看去，魏知瑾笼在半边阴影里，那双浅灰眼眸投下的视线几近幽深。他玩味地笑道：“哪有，本打算睡了，只是梅大人久久不归，朕惦记着未跟梅大人道声晚安，心有不安呢。”

魏知瑾这才抬眼。

的确，自重逢后，每晚他们都要互道晚安。李陵珑接触英语学习后，第一句讨问的，就是晚安的英语如何说。

或许凭李陵珑的好学程度，迟早能睡前跟他来八国语言的晚安方式。

“是我回来晚了，殿下。”

李陵珑听出魏知瑾话语里的歉意，问：“赵程加练情形如何？”

魏知瑾没由来的心虚，他轻咳两声，答道：“嗯，还行。”

“是吗？”李陵珑抬手一摆，“你有分寸就行，朕困了，晚安，梅大人。”

五指一抓，拉上被子，严严实实地盖住了大半张脸。

魏知瑾还有想说的话哽在喉头，咽了下去：“那么，晚安，殿下……”

“露出脸睡。”

但这句话没忍住。

“知道了知道了，啰嗦，小梅子。”李陵珑嘀咕，听到魏知瑾下床的动静，紧绷的肩头这才一松。

方才他的态度不算太好，他知道魏知瑾能看出来。

看破不说破，算是他们过去的默契了。

李陵珑睁着眼，看着眼前的白墙，浮现他听见魏知瑾与赵程谈话的场景。

他身处一个繁华陌生的世界，许多事是隔雾探花，他只能摸索着前行，即便是魏知瑾在他身侧，也并非全然坦诚。

譬如那段关于“台本”、“卖腐”的谈话。

“台本”一词他尚能猜到意思，“卖腐”则毫无头绪，不，大抵能与初见时，魏知瑾几度犹豫的“殿下”的称呼联系起来。

又是一件魏知瑾隐瞒的事。李陵珑轻咬后牙，诚然，他大可去问，但魏知瑾，未必会答。

就像当初被赶至边地，事发前，魏知瑾从未提及。

那日，朝堂两派，唾沫横飞、唇枪舌战，他大哥——监国的太子殿下，却毫不关顾，笑吟吟的同魏知瑾闲聊。

李陵珑就那么看着，面沉如水。

魏知瑾一定有他的谋算，他行的也是条险路，李陵珑信他，信他的心，是在自己身上，绝不会背叛。

李陵珑因这份信任，所有事都选择给予尊重、礼让。

可他自始至终，都未能得到一份相同重量的肯定——甚至面对一别不知经年的生离，魏知瑾都不肯骗骗他，说句“我也想和你一起，殿下”。

如大哥追逐父亲的认同，飞蛾扑火。

哦，也不尽然，李陵珑按了按干涩的眼眶。父亲是个不吝谎言的自大家伙。

定要讨回一点才好啊……李陵珑心中自言自语。有进展了，好歹他承认“并未有别的心上人”了，不是吗？

宿舍灯光熄灭，最后上床的是魏知瑾。

李陵珑裹着被子，翻了个身，扒住床沿，悄悄探出头，黑发倾泻而下，透亮的眼在适应黑暗后，静静看着正面仰躺、睡姿规矩的魏知瑾。

再来一句“我想你”吧，魏知瑾，说句实话而已，会比你自焚死掉的时候……还痛苦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