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彦书这会儿端着木雕定睛仔细观摩了好一阵,他自小在金玉堆里长大,眼力很是毒辣,一般好东西也入不了他的眼,可这会儿却忍不住啧啧称赞。
这木雕里的人儿一看便知是自家小妹,可难得的不是有多像,而是那份意境,仿若身临其境,细细看去,似乎能听见铮铮琴声流淌,阵阵花香四溢。
不论是那树上的一瓣小花,那抚琴翘起的尾指,还是那衣衫上一处细小的褶皱,皆被细细隽刻,形态走势顺着木块纹理应运而生,看不出丝毫匠意,栩栩如生,让人惊叹。
“啧啧,这雕品着实不错,我到时也送一座给月如妹妹好了!”花彦书爱不释手,又细细看了一阵,随口问道:“我怎么没听闻玲珑斋有哪位师傅手艺如此了得,这是出自哪位大师之手,竟能如此巧夺天工!”
花颜娇闻言,一脸得意,抬了精巧的下巴,“哼”了一声。
其实一开始她也不知明履冰有这本领,只有一次去百斗巷里寻她,看见她正拿着一块萝卜刻着什么,她也没在意,不想吃饭的时候竟看见一座镂空的空中楼阁,正是刚在明履冰手上那块萝卜,有那浓稠的汤汁从楼阁中流淌而过,一道菜却像一件艺术品,让人不忍下筷。她不由惋惜叹道,“如此精致,可惜不能永久保存,若是木雕的就好了。”
谁知明履冰随口说道:“这有何难,改明儿用木头雕个给你。”
花颜娇喜出望外,只像个傻子不住点头,她原以为只会收到一座楼阁的样式,谁想竟是自己的小像,她欢喜得差点没晕过去。
花颜娇站起身,一把抢过木雕,一边用帕子轻轻擦拭,一面说:“大师当然是大师,她可不是什么人都能请得动的。”
瞧着花颜娇这一脸与有荣焉得模样,花彦书知道其中定另有关窍,只好讨好般求道:“好妹妹,你就告诉七哥吧!”
花颜娇不为所动。
花彦书苦了脸,一转头看见站在一侧的染冬,立马弯起桃花眼换上一张笑脸:“染冬妹妹,你一定知道的,要不你来告诉我吧!”
美人如画,笑起来的美人更像是会发光,虽然知道自家七少爷是个什么德性,奈何一张脸皮实在好看,染冬还是架不住红了脸。
她撇过头观察小姐神色,见她没有阻拦,便轻声回道:“是明姑娘送来的。”
明、明姑娘……明履冰!
花彦书不可置信般皱起眉,她不是开面铺的小厨娘吗,什么时候改行成了木雕大师傅啦?
“你的意思是这是明履冰那丫头的手艺,你不会是诳我的吧?”花彦书第一反应是不信,瞪圆了一双桃花眼,冲染冬语重心长道:“好丫头是不可以骗人的哟!”
染冬气得一跺脚,转身去收拾桌面,不理他了。
“难道真是那丫头刻的?”花彦书见染冬跑了,喃喃自语道:“想不到她竟还有这般鬼斧神工!”
花颜娇将木雕擦拭得纤尘不染,然后小心翼翼地收到了盒子里,闻言怼他:“你想不到的事情还多着呢。”
花彦书似乎没有听见,他站在一旁陷入了沉思。
他知道明履冰这个人是在四年多前,就是突然有一天在花颜娇的生活里就出现了这么一号人,是个生活在社会最底层的平凡小民,平日能有什么交集,也不知贵为相府千金的妹妹是怎么和这么号人成了闺中姐妹的。
可奇怪的是父亲大人并未干涉过她们往来,甚至于就是整个左相府都是对她敞开的。
不过据他了解,一开始明履冰很是冷漠,甚少说话,也从不上门,一副生人勿近的怪模样,看着年纪不大,戾气不小,浑身都冷冰冰的,都是花颜娇厚着脸皮主动黏上去找的她,赶她她也不走,不理她她也不气,这才慢慢捂热了明履冰的心。
再后来,花颜娇去找明履冰玩还偶尔捎带上花彦书几次,他这才对她渐渐熟识了些,也是后来才发现她人其实挺不错的,很好相处,看自家妹子恨不得时时刻刻缠着她烦着她,她也不恼,只是微笑着包容着就可见一斑了。
但花彦书是谁呀,他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阅尽美人无数,他有直觉明履冰这个女人没有看起来这么简单,印象中她总是一头厚重的刘海遮挡了半张脸,话也不多,可她整个人却透着一股子神秘韧劲,让人捉摸不透。
这种感觉在他有次无意间看见明履冰在后厨临窗剔骨后,更甚。
当日只见她单手捏了把菜刀,也看不清她纤细的手指具体怎样动作,只觉那菜刀在她指尖掌心飞快翻动,刀影舞动间就将一块皮油肉厚的猪腿剔得干干净净,看见他站在窗外,随手耍了个刀花,冲他勾勾嘴角邪邪一笑。
直看得花彦书起了一身鸡皮疙瘩,他能说他不喜欢会玩刀的女人吗?
这会儿,明履冰单手耍菜刀的模样又在他脑中闪现,花彦书一个激灵反应过来,再回头想这木雕能出自明履冰的手也就没那么不可置信了。
他心下大定,一定要让明履冰替他也雕一个不可。
当即便拽了花颜娇的手,风风火火道:“走,你不是要出门找她吗,咱们一块儿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