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夜,他强行将魔气压制在丹田,可他已经无法控制魔骨,因失去力量开始主动吸附来自密林的魔煞之气。
一夜等候,还没有等到来杀他的人,待到清醒时,庙内唯一的活物也不见了。
呵。
姬无妄心底讥讽自己可笑的软弱。
他竟然会因为一团毛球的温暖而犹豫,而怔然。
血脉混乱,又身负天煞孤星命格,人皆避之不及,天性敏感的灵兽只会更惧,从未有敢靠近他百米内的,更不要说安心地趴在他身边睡着。
明明灵兽的血肉是大补,他如今这副模样,不过背负丑恶的躯壳,若想活,便不该心软。
如果当时杀了它,它也不可能逃走了。
光影暗淡,投映到地面上,折射于石像身上,仿佛一切都是命中注定。
姬无妄垂下眼。
一道黑气涌出,逐渐蔓延至庙内各处。
他双目阖着,鸦羽般漆黑的长睫低垂,灵府荒芜漆黑,冷的要凝结一般。
怨毒的诅咒还在耳边不停嘶吼,周围的魔气已经感受到人类的情绪波动,变得更加躁动。
“废物,废物,废物……”
姬无妄漠然。
他没理会身体痛楚,抬手掐诀,运转心法,按照灵气的运转方式梳理体内魔气。
在他胸前衣襟里,圆珠光芒亮了一瞬,转而变得晦暗。
梳理带来的痛苦更巨。
姬无妄的面色愈加苍白,几乎要和白衣浑然一色。他不是天生修魔,但魔骨已生,除非他死。
现如今。
生与死,正与邪,分明的黑白两条线交错,将他拉进深渊的岔路口,或许他该死,身死道消,便可解一切问题。
可魔物凭什么不能活——
他曾经的坚持,如今早就成了泡沫一般的笑话。
像是在刀锋边缘赤脚行走的人,压抑许久终究失去信念,深渊漆黑无边,蔓延而来的痛苦和黑暗,伸出千百只手死死纠缠着他。
可是黑暗中,他听见一道声音,远远的从庙外的树林中飘进来。
“喵喵喵。”累死了累死了。
姬无妄额前一滴汗珠滚落,随着魔气运转一个周天,体内痛苦骤然加剧百倍,叫他无力分辨现实与幻像。
呵。
他嘴角勾起冰冷的弧度,心道自己怎么会有这么奇怪的幻想。
—
在天彻底黑下来之前,离家许久的虞圆拖着四颗果子几片树叶赶了回来。
这是她一天的收获。
猫狸叼着比她还大的叶片,尾巴摇晃,跌跌撞撞地越过几截枯枝,碧色的眼瞳熠熠生辉,像是闪着光的宝石。
庙外枯枝尤其多,她很是废了力气搬运。
太,累,了。
去时一手空尚且容易,回来时身负重任,路又不平坦,便不轻松了。
她本试着用尾巴拖拽,可是那样,包裹在后面,稍不留神就跌落原地不动,还要她回去重新整理。
实在麻烦。
虞圆只好咬着叶片边缘,自己牢牢盯着,倒退着一步一步。
这样便慢了些。
虞圆出门时已经不早,又折腾了好些事,此刻,霞光西坠,唯有余晖还恋恋不舍地在天边徘徊。
太阳落山了,该回家了。
“呜。”
虞圆实在太累,她走走停停,眼前花白一片,死撑着信念,又疑心自己是白天打猎,晚上回家养娇妻的农夫。
配置的是田园家家乐剧本。
好在她牙齿够结实。
虞圆一路哀嚎,但除了累,倒是一路畅通无阻,平安的要死。连滚带爬,她总算在太阳完全落下来之前看见了破庙。
她隔着树枝,远处看着庙内昏暗一片。
虞圆此刻头晕眼花身体发软,脑袋空空,完全没想起来别的,只以为是庙里面光线不好。
果然。
夜里是得生点火才亮堂啊。
不为了照明也要点火,人类的身板哪里扛得住夜晚降温,昼夜温差这么大,她得再捡点枯树枝准备着。
虞圆晕乎乎的想。
只是走到近处,那黑漆漆的感觉却骤然消失了,一切恍若她离开前的模样,一点没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