庙内骤然暗了下来。

圆珠缓缓落在人类的膝上，它烫的惊人，光芒忽明忽暗，照亮了男人的面庞。

红丝不甘地退开，却并未离去，它千丝万缕，挟裹着黑雾和魔气冲进他的身体，雷轰然落下，却被魔气隔开，缓慢吸收掉了。

白发被风吹起，他的眼角越来越红，面庞也越来越白。

那道黑色纹路亮了起来。

活灵活现，如跗骨之蛆，活了一般在皮肤表面游走。

周遭的魔气暴涨，最后一个可以用灵力对冲制衡的圆珠失去了作用，天空乌云盘旋，雷雨也声势浩大。

黑暗中。

男人忽地睁开了眼，眼底一片赤红。

—

天光渐亮，空气中满是各种食物的甜香，人语嘈杂声不绝于耳，吵嚷中，虞圆听到几声不太高兴的叫嚷。

“小圆，小圆！真是的，死丫头还没起吗！”

她睁开眼，看见房梁上的陈旧砖块，虞圆眨眨眼，默默地坐起身。

身下床板只有薄薄的一块，但铺着厚厚的几层褥子，手边的被子面上打满了补丁，可却看得出是实在的棉花被，十分厚实暖和。

屋子内摆设虽简单，却一应俱全，桌台上的花瓶里甚至还有几束未枯萎的鲜花。

虞圆下了床，微微扣响门，表示自己起来了。

她看见墙边挂着一面镜子，不自觉走近了些，只是还未看清其中面庞，便被一道声音打断动作。

“死丫头，哪呢。”

之前呼喊声的主人走近了，她脚步声沉沉，嗓门很高，中气十足：

“这都日上三竿了，怎么才起，不知道你娘忙着啊。”

虞圆推开门，看见个面容熟悉的中年女人。

她鬓发束起，中间别着两支朴素的木头簪子，手里挎着篮子，被布包着，看向虞圆的眼神带着点恨铁不成钢。

“看我干嘛。”

虞圆瘪瘪嘴，她摊开手，娇嫩的手心几道伤痕赫然露出。

女人一怔，气得伸手过来作势要打她：“都跟你说几遍了，大夫的布不许拆，你把老娘的话当耳边风啊！”

虞圆不躲不闪，呆看着自己的掌心，眉心微微蹙起。

什么时候伤到的？

奇怪。

这样念头只存在一瞬，立即被另一道声音的出现打断了。旁边阁楼上围观了一切的年轻女人，晃着扇子娇笑出声：

“哟，元娘，你这宝贝女儿脑瓜不怎么好使，长得倒是怪让人心疼的。”

被称呼为元娘的女人转过头，怒道：

“你脑瓜才不好使呢，舌头那么长，去去去，远点去。”

女人翻了个白眼，摇了摇扇子，婀娜地走开了。

嘈杂声不休，能听到隐隐有呼喊“元娘”的声音，虞圆看看掌心，又看了看面前的女人。

虞圆心中有股奇怪的感觉，让她眼眶发热，忍不住笑了笑。

元娘回头看见她笑，脸上的怒气一滞，眼神也软了下来。“真是上辈子欠了你的，死丫头，笑什么笑，行了，赶紧进去，包扎了然后把饭吃了。”

她转头应和了一声，把手中的篮子推给虞圆，将她推搡进屋里。

虞圆拿着篮子低着头，她闻到了食物的香气。

元娘不放心，回头警告她：

“不管去哪都要带着面纱，你吃完，记得把另一份给那小怪物也送了，走之前记得锁门。”

小怪物是谁。

虽然没明白，但虞圆还是点了点头。

元娘离开后，她进屋翻出面纱带上，又给自己的手掌胡乱包扎好，打了个蝴蝶结，她看着蝴蝶结，心里有几分古怪感觉。

好像不该是这样系的。

但她没有细想，此刻思绪有点说不出的缓慢，虞圆也懒得琢磨，按照指示吃过了自己的那份，而后拿起篮子出了门。

花色帘帐沿着长廊铺设垂下，随着空气中暖风轻轻飘动，红木构筑的小楼交纵错杂，屋檐下不时有清脆铃音传来。

阁楼上走过一个衣襟微乱的女人，笑眯眯的和她打招呼：

“小圆，又去给小怪物送吃食啊。”

虞圆没理会，她慢慢锁好了门。

那声音的主人也浑不在意，吃吃笑着，又道：

“你和那小怪物倒是一个顶一个的漂亮，真叫人艳羡，不过你运气好，有个硬气的娘顶着，他嘛，呵呵呵，贵人看中，今晚就得……”

等到虞圆抬头，人已经走了，她也不在意，径自朝前走。

离她自己的屋子越远，嬉笑声便越大，有男有女，还掺杂着细碎的歌声和低语。空气里是愈加弥漫的奇怪浓香，浓的呛鼻子。

她没走几步路，仿佛只是拐过弯的功夫，眨眼间，她走到一处清冷荒杂的小院门前。

场景一下子变动了。

这院落和她住的那处有几分相似，只是更荒僻，显得毫无人气。

虞圆伸手，想要推开虚掩的门。

门吱呀响了一声，有人伸手抵住了门，力气很大，虞圆推不开，只好把篮子朝前伸了伸。

食物温热，香气骤然升起，将空气染上几分馨香。

阻着门的手这才松开。

虞圆没收回手，她呆愣地往前扑了扑，差点被门槛绊倒，幸好被接住了。

她抬眼往上看，比她身量略高些的少年面色苍白，额头正中一点红墨，脸生的很好看，此刻，一双黑漆漆的眼瞳正盯着虞圆，神色冷淡。

她被看得心中一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