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夏将铅笔扎进他的手指,笔尖触到某种贝壳质感的硬物,碎裂的珍珠粉末从伤口喷涌而出。更可怕的是她感受到某种欢愉的震颤——那些珍珠粉正在融入影子,叫嚣着想要靠近她。
“这么想要自由?”贺凡真握住她颤抖的手按在自己心口,“那就把第二颗心脏挖出来。”
掌心下传来双重心跳的共鸣,林夏左眼的视网膜突然浮现出海底祭坛的景象:七岁的自己正从珊瑚丛中抱起那个檀木偶,无数发光的珍珠随之附着在她的脊柱上。
“你到底是什么?”
“嘘。”贺凡真舔去她眼角的泪珠,“该去找奶奶了。夏夏,你要记住,除了我不要相信别人。”
贺凡真拉着林夏走出教室。
——
画室的霉味里混着海洋的腥甜。
林夏跟着不贺凡真来到二楼,在堆满石膏像、花架和画作的房间里发现一个暗门。石阶上的苔藓泛着磷光,每下一级台阶,林夏左眼的刺痛就加深一分。
到了底层,林夏看见一个祭坛,中央的珊瑚丛正在呼吸。
血红色的枝杈间缠绕着奶奶的蓝布衫,下方沉睡着上百个檀木偶。最令她作呕的是那些木偶的面容——全是不同年龄段的自己,从婴孩到十七岁,眼窝里嵌着的黑珍珠逐渐染上暗红。
“夏夏终于来了。”
奶奶的声音从珊瑚深处传来。
林夏看着贺凡真从肉瘤状的珊瑚囊中走出,皮肤上浮动的珍珠色泽与珊瑚虫同步闪烁,腕间红绳上的海贝无风飘动。
“奶奶在哪里?”
林夏停住脚步。
“就在你眼前啊。”贺凡真轻触珊瑚主干,一张苍老的人脸浮现出来。奶奶的瞳孔已经变成鱼类的瞬膜,正机械地重复着编织红绳的动作。
林夏的指甲掐进掌心。那些总给她们做美味食物的温暖皱纹里,此刻正钻出细小的藤壶。更可怕的是她发现自己正在理解珊瑚发出的次声波——那是在叫她的名字。
“不、不可能!我奶奶不会变成怪物的!这里明明是左倩的地盘!”林夏对着贺凡真怒喊,“你是骗我的对吗?”
贺凡真温柔微笑,弹指间,珊瑚主干变成了左倩的样子。但是却是碎裂的左倩,每个珊瑚枝丫上都串着她的一个重要器官。
“你……你怎么找到这里来的?”左倩颤抖着问。
“你不该在夜里吓唬夏夏。”贺凡真像是在叹息,“夏夏因为你昨晚上睡眠连续性很差,今天精神也不继。我很担心,你觉得应该怎么办?”
“我、我……”左倩似乎很怕贺凡真,珊瑚枝丫上的嘴巴抖作一团,“我当时只是想要点她的血而已。”
林夏没想到左倩昨天找自己是这个原因。
“为什么要我的血?”
另外一个珊瑚枝上的眼睛突然流出血泪。
“我想长生,我想变成正常人,我不想当分散的肉块!”嘴巴失控咆哮,连带着一旁的手掌都在挥舞着想要抓林夏,但是却又在眼神碰到贺凡真后瑟缩着收回。
林夏想到第一次进画室时听到的剁肉的声音、狗的吠叫,她环顾四周没有看到狗,贺凡真给了她一个眼神,林夏才看见整个珊瑚主题的底座正是一条被剥了皮、长满了肉瘤的狗狗。
她胃里一阵翻涌,贺凡真适时地遮住了她的眼睛。
“外面为什么有我奶奶的衣服?你抓了我奶奶?”林夏推开贺凡真,逼问左倩。
她对左倩的悲惨遭遇不感兴趣,她现在只想找到奶奶。
“是楚明河设置的祭坛,他让我把你引来。”左倩突然娇笑起来。
楚明河果然没死。
林夏急道:“他要干什么?我奶奶在哪?”
“你过来我就告诉你?”左倩手指勾起。
贺凡真皱眉拉住了林夏,林夏甩开他的手,走了过去。
在她脚步踏到左倩身旁的瞬间,一个荧光法阵亮起,无数珊瑚虫闪着荧光飞舞,左倩的长发翻飞,整个人疯了一样狂笑:“我要长生了,我要成人了!”
林夏只觉得全身灼热,手腕上的红绳像是要陷入皮肤里一样,勒得她生疼。
她听到狗吠声、剁肉声、惨叫声、奇怪的吟唱声,地下室里泛起迷雾,腥甜的海风呼啸,然后变得恶臭,全身开始被抽干了力气一样难受,她的手无意识地攥紧了挎包的带子,但是里面却没有了一直护着她的木偶。
然后她听到了贺凡真的叹息。
“夏夏,叫声哥哥就那么难吗?”
手腕被一双冰凉的手握住,疼痛和灼热消失,林夏感觉一双有力的手臂揽住了自己的肩头。
“闭眼,马上到。”贺凡真满是檀香味的气息在她耳畔略过,她越过他的肩膀,看到兴奋大叫的左倩惊恐地拼命扣着喉咙,再也发不出任何声音,然后珊瑚枝上的各个器官开始涨大、皲裂、转眼成为了烟尘。
“你杀了她?”林夏道。
“她永生了。以魂魄的样子。”
贺凡真轻笑,清脆的弹指声起,迷雾尽散,林夏发现她和贺凡真来了一个陌生的地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