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说一问讲题一样的话听上去太过让人匪夷所思,施淮雨却已经大概料到他要说什么。他刚忍俊不禁地无声失笑,孟景桥就说出了预设中的后半句:
“那同桌,无穷无论加减一点五都等于无穷。只要我们俩以后一直一直在一起,这份预支是不是就直接抵消掉了?”
“我去你耍不耍赖啊!感觉知识用一种特别莫名其妙的方式进了我的脑子。”
“我还有很多,你要不要看?喏,看这个:‘可倒一定连续,连续不一定可倒’……”
十六七岁少年的心绪总是容易四处乱飞,他们从言信神风一路聊到旦大沪交,又这样忽然就开始玩些奇奇怪怪的冷笑话梗。施淮雨边无奈摇头边满心幸福,孟景桥眼角眉梢都挂着青春恣意的笑。两个身穿“梦中情校”文创外套的少年就这样十指紧扣漫步在五月的蓝花楹下,用最纯粹的心动绘出一幅清新而又漂亮的油画。这幅青春油画将被他们在记忆的博物馆中久久珍藏,一直藏到无穷多年后的永远。
而五月梦泽有蓝花楹的,从来都不只是龙华区那条大道。津渡区梦泽地铁一号线某一站的出站口前,照样笼罩着大片蓝紫色的云彩。
位于辰星路178号的西欧式校园内,两队人马在一方小小的排球场上激烈交锋。高二学生人山人海地围聚在场边,边看边大声为场上班级的运动员加油呐喊:
“理六,必胜!理六,必胜!”
“理九,加油!理九,加油!”
身为物理课代表的施淮雨一向是理九班主任的左膀右臂,张晓棠时代是这样,现在换成张峋宇就更是如此。今天的他刚结束带头喝彩把喇叭接力给魏语潇,就听旁边俩女生议论起来:
“我天,这儿怎么还在打?理一理十一那边运动员都吃完饭回来了!”
“好歹是理六理九半决赛,两个班都已经打疯了。前两局他们比分都追得特别紧,现在一比一平直接进第三局了——我去!理六赢球!爽了!”
几乎是在女生话音落下的一瞬,场边担任裁判的邓毅吹响哨声。震天呼喊在身穿黑黄队服的理六班运动员中爆发,另一边一身蓝白的少年们却显然有点泄气。队长蒋长健反应尤为明显,从脸到脖子一大片都红了。
球场失利让理九观众席的气氛一时间有点凝重,邓毅尖锐的哨声却再度响起。魏语潇拿起传到自己手上的话筒,对自己班球场的方向喊道:
“没事没事!慢慢来,慢慢来啊!”
裹满灰尘的橙白色排球被对面球员上手发出,欢呼和加油声在理九接球的一瞬同时响起。“24:23”的比分牌在初夏风中晃了又晃,场上场边每个人的目光都牢牢锁定那颗在蓝天白云下不断转动的球,焦灼燥热的气氛在一声声击打中逐渐升至顶点。施淮雨在一片热闹中和同学一同放声大喊,“理九加油”的声音响彻云霄。
“完蛋完蛋完蛋这下要输了,不要啊不要啊不要啊……啊啊啊啊啊蒋长健!这一球救得好啊!好!”
与尚有理智的施淮雨等人不同,一向容易情绪化的齐绩这会儿的激动心情已经抵达全新的高峰。他在蒋长健将球扣下的瞬间一蹦三尺高,像是要变成朵烟花直接炸上天。饭后跑到排球场旁继续围观的“言信恐/怖/分/子”众人亦是满脸兴奋,杨予大声叫好后对施淮雨感慨道:
“我天,你们班这场太好看了!我都不敢想你们两个班在决赛对上理十一会有多精彩!”
四下观众区域一片热闹,刘元对杨予的话表示了高度赞同,而后又忽然想起什么:
“嚯,理九不是已经打过理十一了吗?一直打到上课,感觉那天全年级都没心思上晚自习!”
刘元说的是A组小组赛的最后一场,理九对上了理十一。虽然理九在奋力追到一比一平之后仍然遗憾输掉了第三场,但能在出师不利后靠和最强队伍五五开拼到出线,还是在年级上引起了轩然大波。施淮雨微笑着点了点头,一直沉默待在一旁的方寻康却道:
“但我感觉理六更容易进决赛吧?他们班有一个校队两个体育生,理九完全就是自己练。”
这家伙话音刚落,理六那边的球场就再度炸开一阵欢呼。那个来自校排球队的男生抓住空档从理九球员手里夺回一分,两个班的成绩再度在赛点持平。杨予见状立刻炸毛了:
“我服了方寻康!你别说风凉话!校队主力基本全在理十一,理九那天还不是差一点点就赢了。没事没事理九没事,加油啊!”
“对对对!别灰心,这把包赢的!理九,加油!理九,加油!”
齐绩刘元纷纷对杨予这话表示附和,施淮雨也再度从魏语潇手里接过喇叭,对场上同学喊起加油的话来。一声声裁判哨如同激烈的鼓点,敲打在每个少年人热烈跳动的心上。
在这样热闹的氛围里,没人注意到方寻康的眼神在杨予语罢后悄然一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