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
离开天元盛堂后,宋瑜微一行人未作停留,又马不停蹄地按照名单,走访了京中另外几家颇具规模的药肆。他们依旧沿用先前之法,由方墨沉声亮出宫中令牌,要求查验近数月来的账簿底册。小安子与另两名随行的小内侍则屏息凝神,仔细核对每一笔与茜草、番红花、苏木等关键药材相关的进出记录,指尖划过泛黄的纸页,不放过任何蛛丝马迹。
然而,接连几家查下来,结果却不尽相同。这些药肆的掌柜虽也因这突如其来的查账而面露紧张,言语间略显局促,但在仔细验看过账簿后,并未发现如天元盛堂那般替换账页、墨迹涂改的明显作伪痕迹。账目条理清晰,纸张质地均一,所录药材种类与数量亦大致符合常理,并未寻到确凿的可疑之处。
不知不觉,一下午的光阴悄然流逝。街市上熙攘的人潮已渐渐散去,天边那轮残阳,色泽浓郁如血,将一行人疲惫的身影拖曳得格外绵长,投映在冰凉的青石板路上。眼见暮色四合,宫门落钥的时辰已近在眼前,方墨警惕地扫视了一眼渐暗的天色,侧身转向宋瑜微,压低声音道:“公子,时辰不早,我们须得回宫了。天元盛堂之事非同小可,还需尽快禀明圣上才是。”
宋瑜微轻拢了拢被风吹起的衣角,颔首应允:“嗯,是该回去了。”
几人旋即收整心绪,不再流连,转身朝着皇宫的方向快步行去。
暮色渐染,残阳熔金,将天际的薄云镀上一层暖意,却驱不散料峭的春寒。眼见着就要夜幕将临,而几个小内侍都已脚步虚浮,满脸疲色,为了赶上宫禁,方墨领着几人抄了近路,走进一条略显偏僻的小巷。
此时夕阳仅余最后一抹余晖,将小巷两侧斑驳的墙面染上昏黄,光线晦暗不明。白日里喧闹的胡同此刻已显冷清,只有零星几个晚归的行人,以及墙角边似乎正在收拾摊子的小贩,空气中弥漫着一种异样的寂静。
正当一行人走到巷子中段,靠近一个狭窄的岔口时,异变陡生!那原本低头收拾杂物的“小贩”猛地抬首,眼中凶光毕露,手中哪里是什么寻常货物,分明是一柄淬了毒的短匕,在夕阳下闪着幽暗的绿光,直刺向他心口!与此同时,先前看似无害的几个“行人”也骤然发难,身形矫健如鬼魅,从怀中抽出雪亮的软剑或短刀,分从左右两侧及后方合围而来,目标明确,杀气凛然!
“保护公子!”方墨暴喝一声,反应快如闪电。他几乎是本能地跨步上前,一把将宋瑜微推向自己身后,同时腰间佩刀锵然出鞘,刀光一闪,瞬间格开了那“小贩”的致命一击。金铁交鸣之声刺破了巷子的宁静,激起一串火星。
刺客显然训练有素,一击不中,立刻变招,配合着其他同伴,攻势愈发凌厉。方墨身手不凡,刀风呼啸,将宋瑜微牢牢护在身后方寸之地。他几乎是在拔刀瞬间便放出了烟信,只需缠斗片刻,宫中侍卫闻讯赶来便可脱险。
然而,混乱中,一名刺客瞅准空隙,绕向侧后方,一刀劈向离得稍远、早已吓得面无人色的小安子!那孩子惊恐地瞪大了眼睛,连躲闪都忘了。
“小安子!”他一直留意着几个小内侍的情况,眼见那冰冷的刀锋就要落在小安子单薄的肩上,他心胆俱裂,猛地用肩撞开方墨格挡的手臂,奋不顾身地向小安子扑去。
他并非习武之人,更无半分身手,这奋力一扑全然是出于本能。他甚至来不及思考后果,只想着要挡在小安子身前,或者至少将他推开。
“小心!”他嘶声大喊,同时伸手,用尽全力将吓傻了的小安子往旁边一推。
“噗嗤——”一声闷响,利刃入肉。
剧痛瞬间从左臂传来,仿佛被烙铁烫过一般,灼热而尖锐。他只觉眼前一黑,一股温热的液体迅速浸透了他青色的衣袖,浓重的血腥味弥漫开来。他踉跄着后退半步,左臂已是软软垂下,使不上半分力气,鲜血顺着指尖滴滴答答落在青石板上,晕开一小片刺目的殷红。
就在他踉跄后退的瞬间,因为身体的剧烈晃动和手臂的无力垂下,一直被他妥善藏在宽大袖袋中的那本从天元盛堂查获的关键账簿,竟“啪嗒”一声,从他被血浸透的袖中滑落,掉在了沾染着他鲜血的青石板上!
账簿的出现,瞬间吸引了在场所有人的目光,尤其是那些刺客!其中一个距离最近的刺客,眼中厉色一闪,立刻舍弃了与方墨缠斗的同伴,改变方向,如饿虎扑食般,挥刀便朝着地上的账簿猛扑过去,显然是想抢夺这重要的证物!
“不!”他瞳孔骤缩,也顾不得左臂撕裂般的剧痛,再次向前猛地一扑,用自己受伤的身躯死死护住了那本账簿!他知道,这账簿关系重大,绝不能落入歹人之手!
“公子!”方墨见状,更是目眦欲裂!他本已因宋瑜微受伤而心急如焚,此刻见他竟不顾性命扑向刀口,更是惊怒交加。方墨狂吼一声,刀势猛然加快数倍,硬生生逼退身前的两名敌人,一个箭步回防,手中钢刀带着撕裂空气的锐啸,险之又险地“铛”一声巨响,格开了那刺客砍向宋瑜微后背的致命一刀!火星四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