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时语塞,怔怔望向皇帝,见他默然不语,四目相对,殿内烛影摇曳,静得似能听见心跳。不知何处涌来的激荡,他竟冲口道:“陛下莫要臣偃旗息鼓?淑妃娘娘与小公主何辜?她母女无端受罪,微臣若罢手……”话至半截,他猛然惊觉失言,忙不迭拜倒叩首,声音微颤:“微臣失态,请陛下恕罪!”
片刻寂静,皇帝忽发一声冷笑,似利刃刮过脊骨,寒意刺人:“宋瑜微,你莫忘了,将晚儿推入此境之人,正是你。”
他如遭雷殛,身子一震,喉间似梗住万千言语,抬首望去,只见皇帝立于咫尺,眉目冷峻,目光如刀,直刺心底。他张了张口,却发不出声,心中悔恨如潮翻涌:是啊,若非他当初引她入宫,何至今日?她颦眉含泪的模样犹在眼前,如今却命悬一线,皆因他一己私念。他眼眶微热,不敢抬首,唯有哑声道:“微臣罪该万死……”
皇帝轻哼一声,缓步踱回龙案,淡声道:“罢了,起来吧。”
那声音喜怒难辨,他缓缓起身,仍低首垂眸,不敢窥视圣颜。皇帝凝视他片刻,语气稍缓:“朕何曾命你罢手?”
他闻言,赫然抬首,正迎上皇帝一双眼,深邃如古井,却隐泛涟漪,令人心悸。他喉结微滚,明知不敬,仍忍不住低声道:“那陛下之意是……”
皇帝负手一哂,道:“你可知为何这宫闱之中,直到晚儿入宫,才有皇嗣诞下?”
此问如飞石掷来,他心神一分,怔然片刻,试探道:“可是陛下不欲过早有嗣?”
“是也非也。”皇帝唇角微挑,似觉他神情有趣,缓声道:“朕志在江山稳固、黎民安泰,自无暇溺于后宫。况且,朕宁选无权无势之人诞下皇嗣,亦不愿权重势大之妃再添掣肘。晚儿聪慧过人,性娴良善,且又适逢其时,朕早将其中利害说与她,她只求一个血脉相连的骨肉,如此外柔内刚的坚韧女子,为皇嗣之母,最是相宜——你虽有过,但于此事……却无需自苦。”
他掩不住听完这番话的讶色,只觉思绪如潮,拙于口舌之能,唯目不转睛地凝着皇帝,低声道:“陛下……”鼓足全部勇气,他孤注一掷地再次开口,“陛下是说……后宫佳丽中,竟无知心解语之人?”
默然一阵,皇帝却倏然问道:“爱君的年岁长于朕,既有妻妾,为何至今无嗣?”
他心绪更慌,顿时脸红过耳,垂眸嗫嚅道:“是、是微臣无能……”
“无能?”皇帝语中带笑,又踱到他跟前,伸手轻抬起他的下颏,气息暖湿拂过耳畔,“朕,可不这么看。”
“陛下……”他心乱如麻,思绪无着,正自仓皇间,又听年轻的天子附耳低声道:“昔日鱼水之欢时,你不会也是这般呆若木鸡?若不是……你且做来,让朕看看,你是不是……真的无能……”
他脸颊刹那烧红,耳根似要滴血,怔怔凝视皇帝那张近在咫尺的俊颜,心中激荡难平,却也有一股不甘涌上心头,他靠前了半步,手指微颤着拉住皇帝的衣袖,声音低哑:“陛下……既有此意,微臣、微臣自当效命。”
他话音甫落,皇帝眼底闪过一抹诧色,似未料他如此大胆,然不过一瞬,那深邃眸中泛起柔波,似笑似嗔,更添几分难言的魅惑。他耳中嗡鸣,心跳如擂,见皇帝非但不拒,反而流露出这般情态,那股被逼到绝境的羞愤与不甘混杂着莫名的悸动,竟化作孤注一掷的勇气。
他深吸一口气,微颤的手指仍攥着皇帝的衣袖,仿佛那是风浪中唯一的浮木。仰首迎向皇帝的目光,那目光深沉,似要将他吸入其中。他心一横,闭上眼,凭着一股冲动,将微凉的唇印上了皇帝的唇角。
触碰只是一瞬,如羽毛掠过,带着试探与惊惶。他本欲一触即退,却不料腰间猛然一紧,已被一双有力的臂膀牢牢圈住,动弹不得。他惊愕地睁开眼,正对上皇帝带着侵略性笑意的眼神。
“爱君……”皇帝低沉的嗓音含着一丝沙哑,尾音微微上扬,“这般……可不够。”
未待他反应,皇帝已低下头,精准地攫住了他的唇。不再是方才那蜻蜓点水般的试探,而是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道与炽热的温度,辗转厮磨,攻城略地。温热的气息交缠,带着淡淡的龙涎香,瞬间席卷了他所有的感官。他的大脑一片空白,只剩下唇上传来的酥麻触感和胸腔里狂跳的心脏。
皇帝的吻霸道而深入,舌尖撬开他的齿关,探入其中,勾缠着他,迫使他仰首承受。他身子发软,几乎站立不住,只能下意识地攀住皇帝的肩膀,指尖陷入力道渐失的锦袍之中。殿内烛火摇曳,将两人紧密相拥的身影投在屏风之上,拉长,变形,暧昧丛生。
不知过了多久,直到他几乎喘不过气,皇帝才稍稍退开些许,额头抵着他的,气息依旧不稳。他双颊绯红,眼角眉梢皆染上水汽,眸光迷离地望着近在咫尺的帝王。
皇帝指腹摩挲着他被吻得微微红肿的唇瓣,眼中笑意更深,带着一丝餮足的慵懒,哑声道:“看来,爱君并非无能,只是……未经风浪罢了。朕,清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