史姑娘一张笑脸上,洞若观火,“你的那点小心思,我还不知?以为是什么道理,这会子撞见了,又装正经了。”
史煜坐了回去,一副神色不宁的模样,惹得史姑娘又一阵嗤笑,“你方才怎也不上前同人说句话?”
史煜有意无意的正玩弄着手心的石榴花瓣,指盖往上一掐,手心便多了一道花瓣的红出来,比耳根泛着的红还艳,“人姑娘家……恐私下见了面不好的。”
史姑娘笑道:“又说荤话,方才祁大娘子也在,怎就单你们二人了,只怕真应了那时机,你才有的话说呢,罢了罢了。”她又问道:“母亲知道吗?”
史煜不语,史姑娘道:“也是,若是知道了,也不会应姨母的话了。”
史煜还是不说话,史姑娘因道:“你既对她有一番心意,该向人家表明才是正经,这样一来二去算什么呢?难不成,你真应了姨母的意?你只管去,姨母那边……你放心,有我在,我自有法子呢。”
史煜赫然睁大了眼,“当真?”
后山。
正如祁氏所言,此时风清日暖,年青姑娘们正纷纷紧持篗子,将各式纸鸢放飞高空,密密麻麻,闹哄哄的,比上元出门看鳌山还热闹!
“呵呵……瞧瞧,这天上飞的,成了精似的往一堆扎,还有谁闲情看这遍地开的花呢?”祁氏从一片雪色的草芍药中收回了手,一时抬眼间,哪儿还瞧得见什么日色?不过是漫天的纸鸢挤在一块儿,朝下投了千万丈的荫蔽。
清云笑道:“好不容易盼个节,不过应个景,等过了今儿,通京城也再见不到这盛景了。”
祁氏一面附和称应,继续往里走,“这纸鸢一放呀,不过眨眼的功夫又是中秋了,那时是东阳侯府设宴,我听段大娘子说,他家前儿就请了岑婆子,将一起不中用的全撵了,又讨了会做事的进来,可见这脸面的功夫是顶要紧的。”
言语间,已寻了一处空亭坐下。
正吃茶,就听阵阵银铃般笑声,妇人穿着一身覃紫缂丝长褙,如同周遭片片石榴红花里最早入秋的残景,清云顿了顿,随即笑道:“舒大娘子。”
“呵呵……”舒氏笑意翩然,忙上前拉她的手坐了一块儿,忍不住要打量一番,“不错,是好了许多,想是我那活沉丸还有用处,等晚些我让人又送来,你只管用。”
清云一番推诿,舒氏自是不依,见她面色滚烫,尤是欢喜,打趣道:“欸,还羞什么呢?如今也是大姑娘家了,日后——”
“母亲怎也不等人吃了茶再说话。”祁氏见状,忙插了进来,又斟了两盏茶,脸上似有“不满”,“我们才上山来,可不是红着张脸。”
舒氏忙笑过,明白方才的话有失分寸,遂岔话道:“如今过节,家家户户包了角黍,你不知,咱家包的比外头卖的炊饼还大!想你没忌口的?等过来送活沉丸的时候,也顺带了来你尝尝,各式味的都有,你拣喜欢的吃。”
祁氏一旁听罢,一时来了兴致,侃侃道:“这话很是,你没尝过咱家包的,有一味蜜枣馅儿,甜得粘牙,也不用另蘸糖汁了,这蜜枣还有个怪名,叫和田玉枣,京城买不到哩!都是母亲从老家捎来的。”
“和田玉枣?”清云眨了眨眼,“听这名儿……可是漠州?”
“是这地!”舒氏眉眼又一弯,“咱老家漠州紧临北州,什么琼液酒,和田玉枣,哎哟——这北疆的东西呀,通京城哪儿有卖的,那枣比这头卖的都大,皮薄核又小,剔了核塞了白糯米包成角黍,一口下去尽是玉枣香!”
“是稀罕。”清云回笑道,因看向祁氏——舒氏家于北疆之土,而自家大郎偏娶了位江南姑娘,该是何等千万里的妙缘呢?
提及漠州,舒氏像开了话匣子般,言语如滔滔江水席来,祁氏一旁陪笑,你一言我一句,如此热忱,很快,清云就被绕了进去,迷迷糊糊的就应了送节礼的事。
舒氏又说过会子要一起下山吃酒,今儿一家子都来了,清云一听,恐失礼节——若无家中示意,她断不敢行此举,偏一时推脱不得,幸而祁氏解围,说已邀了人,过会子要一同放纸鸢,舒氏这才罢了。
等舒氏三步一回头的架势离去后,二人方起身,齐往空场去,此时天空仍悬着无数纸鸢。
祁氏突然停下步子,“欸,你快瞧,那纸鸢是谁放的?多高哩!”
清云顺着她指着的地方望去,那纸鸢放的太高,不大识得是什么,模模糊糊,成了一团黑点。
祁氏笑道:“可不是你家五姑娘呢。”
清月双手攥着篗子,一身水红的薄衫,跟着阵阵的风,像开不尽的花,什么也顾不上了,横冲直撞往山上蔓延开来,偏又不似那石榴花轰轰烈烈,却是淡淡的别样的红,如同是水中刚浸完拿出来,抖着漪漪波光。
清月未注意有异光瞧来,她正直勾勾盯着另一处的人,面上一抹俏笑,眼睛似明珠般透着异样的亮,“姐姐你瞧!这纸鸢飞得多高!啧,这线也到头了!”
只听有人应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