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柏氏默语半晌,娇娘子眸光一转,问道:“不知婶婶可有什么法子?”
柏氏盯着茶盏里正倒着蹙眉的影子,随后呷了口茶,应道:“自然还有个法子。”
娇娘子莞尔一笑,“婶婶请讲。”
“眼下三个地方既去不了,我那侄儿又不肯放人……”柏氏顿了顿,继续道:“不如将孙九家的人接京来,先安顿在城郊,城郊各处也有住所……嗯远是远了些,总比在邢州好不是,再由官府派事,让他们去开垦田地一年,虽比在京城劳苦,也只这一年,等有了户籍,再接来京城内,谋一份好差事,孙辈自然不用忧虑落户一事了,只安心读书,岂不好?”
柏氏字字珠玑,正中娇娘子心坎里,笑容如沐春风,“如此,便是这样法子才可平了事,城郊多是私办的收容所,让官人去打点关系也比京城方便,只住上一年劳苦一年,也不往外头送银钱,日后供孙儿读书也不愁。”话毕,又想起什么,“城南郊外有处度玉山,山下几里外有户私办收容所,那地方好。”说着,娇娘子喜笑颜开,只等官人回来相商便可。
心事完了,娇娘子热切道:“到底是官人享福,婶婶若不来京,这事岂不耽搁下来了。”
柏氏笑道:“我那侄儿也聪明,家中独他一人做了商贾生意,如今是风生水起,没点本事怎么行,倒是我们不好,平白住了些日,也——”“婶婶爱说笑。”娇娘子忙止道,“官人受叔父婶婶恩惠,一家人不说两家话,既来京有要事,也不急着一两天,等事顺了,京中地广,四处都看看才是。”
提及要事,柏氏方想起今儿去江家一事,原是要去寻官人,遂同她说笑一场后,正要离去,娇娘子知她有事,也不再拦。
大老爷在屋里正休憩,也是个半醒半睡的,听见外头有声响,忙起身去应门。
许大老爷听罢,面露惊愕,呼道:“什么?”
柏氏面露傲意,坐了一旁,自顾倒了盏茶,连同往江家一事添油加醋倒了一番,最后悠悠道:“妤姐儿真是好福气!”
大老爷愣了半日没回过神,心恐此事决定之快,出乎意料。
见官人不语,半晌后才开口问道:“可说清楚哪家了?”
“自然是江家了。”柏氏盯着官人诧异的脸色,忍不住继续道:“江家如日中天,家中三房,长房只说是个混头儿,二房的你我都见过不是,一表人才,在京城颇有些名声,妤姐儿的学识在咱老家也是人人皆知,莫说诗书,论琴论棋也是学精了的,我瞧着,这原是一桩好婚事才对!”柏氏突然顿道。
见柏氏似有话未完,大老爷心下也猜中了七八分,用仅二人能听见的声音道:“意思是,要将妤姐儿许给三房?”
柏氏点头应道:“三房那位,虽说今年金明池放榜时落了选,倒也是个有书生气的,模样也俊俏。”柏氏拖着茶盏,呷了口茶,冷笑道:“哪怕这样,都比你那不争气的弟弟,从外头寻的义兄家的小子,不知道要强多少呢!”
大老爷回道:“你提他做什么。”
柏氏斜了他一眼,“你招笑得很,怎就不能提了?你为着他捐官的事,前脚才给这头下帖,后脚他就跟撞了瘟神似的,着急忙慌要将妤姐儿低嫁出去,当自己是外头人牙子不成,终究弟妇是个明事理的,求于咱家,要不然,你侄女这会子早不知被卖哪儿去了。”
大老爷一时噎住了话,心下细细一想,也颇觉有理,半晌后道:“妤姐儿不比这些官户姑娘差,自小就通诗书,才华显著,哪户人家见了不喜欢得紧,若她出身官户,也不用咱家费心了,老太太也全然明白这理,嫁于三郎,一来保全了侯府脸面名声,二来顾全了咱家不攀龙附凤的心,你瞧着京城这些达官贵户,都是成了精的,若我们再一味冒进,一人一口唾沫足够淹死咱家了。”
此话一出,柏氏便想起满月宴上,同各贵府大娘子同聚一处的场景,心下不免咋舌,她虽是个急性子的,可为着此事不得不谨慎,连连点头称是,又不住佩服老太太的打算,大老爷又道:“此事虽成,到底未下聘,也没媒婆说事,不如先瞒了,婚姻之事,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等回了老家,看二弟打算如何,若现在巴巴得同妤姐儿说了,倒是先做起别人父母了。”
“这话很是,这事一了,咱家也好过了。”柏氏感慨道。
如今且说正从外头回来的珉二,此时已是戌正时分。
两家在一处用了晚饭后各处散了歇息,珉二同娇娘子在后院赏月吃茶。
“可是有一则好消息要告知官人。”娇娘子的双眸如上空正泛银白的明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