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大早,凌云派全门上下锣鼓喧天,上到檐角游龙,下到后院小鸡,都被这叮叮当当的声音震醒,沈溪行也不例外。
每年上巳节后,凌云派会照例开展门内会武比试,意在选拔门内天骄,提级升格,也好壮大门派实力。
“沈辞说的改变节点,应该就是在今日才对,看来又难免一场恶战了。”沈溪行心想,心力憔瘁,一打开门的功夫,一个面宽眼圆的姑娘偷偷摸摸站在门口,见到了沈溪行后,急急忙忙收起鬼鬼祟祟。
“师兄早安啊,今日也要加油,把内门那些家伙打得满地找牙,给我们讨个公道,麻烦你啦。”小七边挥舞着拳头边说,眼里嫉恶如仇。
沈溪行对她还有一些印象,他和小七同为外门弟子。但从前发生了何事,他却没有一点印象都没有了。
“好,我会的。”沈溪行一脸慈祥,语调平和,“赛场在哪里,师兄有些记不清了?”
“诶,这也能忘记啊,传送点在屋里头。师兄的记性还真是不好,从前如此,现在依旧是如此。”小七装作大人的模样,摸着下巴一本正经。
沈溪行觉得话里有言外之意,小七一直推着他,话没问到,人便走到了传送点附近。
传送点由点阵勾勒而成,像是一面铺在地面的黄铜镜子,他能在阵中看见自己的模样。这时的他眉间愁色不重,依旧是少年得意春风样。经年的世情风吹过镜湖一般的阵法,谁能不变春风旧时波。
他纵身一跳,身侧为墙,他觉得自己掉进了走马灯内部,墙壁泛着朦胧淡淡的光,光亮之中,一个个熟悉的面孔霎时掠过。
阵法中格愣格愣的声音,像是记忆的齿轮一节一节匝动着,带着承重的压力,一格一格往前压,仿佛前方有看不见的石头一阵与之对抗。
良久后,沈溪行到了传送点后的世界。
“不巧,又遇见了。”
声音最容易深深刻进脑里,沈溪行不回头,便知那人是沈辞,刻薄鬼刻薄惯了,到哪里都是这般。
“好巧,又见面了,霜寒师姐。”沈溪行的话里哪有客气,他以为重见故人,说得这般亲切调皮,像是从前他和池棠拌嘴一般,日常,有兴味的同时不忘偷笑对方一把。
迟霜寒宕机,眼神一挑,“从前我从未与阁下见过面,何谈‘又’字?”
沈辞看不惯沈溪行,拦话道:“师姐,你不用在意这个乡野莽夫,我们今天是运气不好才和他分到了一组,把他当耳旁风,莫理他。”
迟霜寒把沈辞推到一边,眼神友好地看着他,等着他的回答,沈辞的气焰瘪了下去,灰溜溜地走到一边蹲守。
他沉顿半晌,说了个不痛不痒的回答。这回答似乎没切中迟霜寒的意,她也皮笑肉不笑地走远,不再追究。
凌云派的门内比赛共计两场,第一场胜出者按照随机组队,进入传送点后自动匹配赛程。沈溪行觉得这比赛规则和修仙大会的赛事分毫不差,若是此时著书立说,后代的人看见了,估计也分不清谁真谁假。
此处光线微弱,一片浓云浮在天空正上方,盖住了天空,他们站在一个深坑之中,四周皆是坡陡,乱石时不时滚落,使得斜坡更加难以攀爬。
沈溪行注意到自己的脚下,画着一个又一个阵法。这阵法环环环相扣,估计会牵一发而动全身,即使有心解真去,也无命挡住几个阵法的叠加攻击。
“你们可有听见什么声音?”迟霜寒抽出剑,朝西警觉,他们三人围成一个圈子,背对而立,守着彼此的身后。
剑穗迎风响动,顷刻间阴风四起。
深坑之中传来一阵和蔼的笑声:“好久没见过这么多人了,有得玩咯,掌门还真是贴心,不仅送了人来,而且还是三个内力强盛的小孩来,嘿嘿——有口福有口福呀。”
“声音从何处而来……”沈辞皱着眉,片刻前的轻松悦动烟消云散。
迟霜寒镇定看着飘动的剑穗,顺风探物,“别急,总会有办法的。”
沈溪行沉默着,自从进了传送点,他心里遥有感应,像是一块玉碎了一半,要在这深坑底部找另一半,让破镜重圆。
忽而见,一时猖狂的阴风收住了脚步,深坑里一切归于平静。
三人找不到声音来源,亦无法将现状弄个明白。疑惑着,深坑底部冒出滚滚白雾盖住他们的脚跟。
沈辞受不住寒气,打了个喷嚏,怀疑道:“你们不觉得这寒气有些怀疑吗?”
沈溪行:“肃静。”
沈辞冷笑一声:“再这么安静,一会死了都不知道。”
沈溪行不怼他的话,透过剑刃的反光,他看见他们中间飘着一个鬼魅,黑发白衣,双眼猩红。
鬼魅察觉到他的目光,抬眼与他对视,白瓷似的上下牙用力咬着,腐烂的牙龈流出脓血来。
一张可怖的脸还不够,鬼魅幻化出三张脸来,一张脸对着一人,其他两脸感受到沈溪行的命令后,折着脖子绕了到无双剑前,极其礼貌的对他说了一句:“找到你了。”
迟霜寒和沈辞听见了鬼魅的声音,正欲反击时,却发现自己的身体动弹不得,像是有一根长钉子,自上而下贯穿了他们的身体。
鬼魅见此,笑更猖狂:“傀儡术下,硬动的话,会被阵法撕裂哦,你们想像他们一样,变成一摊烂血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