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染:“你便是因为这个原因,才来格亚草原的吗?”
瓦莎点了点头,抱着双膝把自己蜷成了小小的一团:“是……当年我和阿爹阿姆分开,是商大哥和天雅姐姐把我捡了回来。”
“但是圣族人不喜欢外人靠近,他们便在这条小河边帮我搭了毡帐。”
她看着齐染歪了歪头,指了指自己的眼睛道:“我的眼睛,你的眼睛,还有商大哥的那只眼睛,都是蓝色的。”
她抿着唇,露出个浅浅的笑来:“勃朗也喜欢你,你一定是个和商大哥一样的好人。”
说罢,少女突然想起来什么,嘿咻一声将身边硕大的木碗搬到了两人中间,小声道:“我一看勃朗在这里撒欢,便知道商大哥一定回来了。这是我先前做的一些麦饼、肉干还有奶酪,你们这两天先吃着。”
她顿了顿,面上露出了几分忧虑的神色:“听天雅姐姐说,圣族人都得了种奇怪的病,最好还是不要太靠近那边比较好。”
她双手交叉在身前,阖眸低着头轻声用齐染听不懂的话念诵了两句祷词,再双手合十道:“虽然裘德勒这种人很讨厌,但维斯塔亚在上,还是希望大家都好好的,不要生病了。”
瓦莎又回头看了眼商成洲的帐子,稍稍往齐染那处凑了凑,小声道:“商大哥也不喜欢裘德勒,你可千万不要在他面前提起这个名字。”
齐染眉头微挑,点点头道:“我知道了,谢谢你。”
瓦莎弯着眼睛朝他笑笑,站起身背对着齐染拍了拍身上的尘土和草屑,却突然抬起头:“啊一直在说我的事,却忘了问,你叫什么名字?你和商大哥……是什么关系?”
齐染报上名姓后,却没有回答她第二个问题。他沉吟片刻,反问道:“瓦莎,你懂北格语么?”
他看着少女点了点头,便一字一句地重复了那日那句商成洲与他讲的,他至今未得到答案的北格语。
却看到瓦莎瞬间睁大了那双湖蓝的眸子,喃喃道:“这、这是商大哥和你说的吗……”
她不由自主捂住了微微张开的嘴,惊叹不已道:“维斯塔亚在上!商大哥竟也有一日会同人说这些吗!”
齐染:“……那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她蹲下身,用手指在毡布上划着文字,和齐染细细地解释道:“圣族人认为天神住在圣山上,世间万物都有他的影子。春日,他的恩泽会随融化的雪水淌入索兰河中,护佑整片草原。”
“因此,每年春祭的时候,圣族勇士们都会在祭司的颂祝下接受索兰河的洗礼。所以这句话实际上是……”
“齐染?在干什么呢?”仍带着几分困倦的声音却在两人身后响起,“……瓦莎?”
瓦莎顿时像一只受惊的雪兔一般慌慌张张地站起身,木碗差点又被她的动作带得翻倒,好在被齐染及时伸手扶住了碗沿。
商成洲放下门帘,缓步走来,眯着一双琥珀眸子,目光在两人之间不住游移着:“在聊什么?我怎么好像听到了春祭……”
“在、在教齐染大哥圣族语!”
瓦莎抢先回答,朝齐染用力眨了眨眼,声音不自觉地提高了几分:“商大哥你怎么走路总是这么轻,吓死我了!”
可当她再转向商成洲时,目光却不自觉地落在他敞开的衣襟前——那里有几道尚未消退的红痕,在蜜色的肌肤上格外显眼。
瓦莎倒抽一口凉气,脸颊瞬间染上晚霞般的红晕:“我先回去了!”
说罢,也没管地上的毡布,便红着脸飞快地跑开了。
商成洲蹙着眉看着她的背影:“这丫头,还是这么冒失。”
齐染收回目光,声色浅淡道:“是个很好的姑娘,听闻你回来,还特意送来了食物。”
商成洲闻言,却神色莫名地盯着他看了半晌,突然道:“你竟也会说这种好话。”
齐染眉梢轻挑:“此话怎讲?”
商成洲拿起木碗端详片刻,放到了一旁,在瓦莎留下的那张不大不小的毡布上,寻了块刚好能容得下他的地方坐下。
他和齐染并肩坐着,望着如银缎般的潺潺溪水:“你往常说这种话时……要么带点轻飘飘的嘲讽,要么总藏点我听不懂的东西。可方才那句,却好像只是一句单纯的好话。”
齐染轻笑了一声:“你若实在想听,我还能说许多。”
他忽然执起商成洲搭在腿上的手,垂眸细细端详。指尖先是轻轻抚过那些因常年握刀而生的薄茧,又一一捏过坚硬的指节,最后将这只宽厚柔软的手掌整个包裹,不轻不重地揉捏起来。
商成洲被他的小动作搞得心里有点发痒,又有点烦躁,想把手抽回来,又觉得他捏得确实也很舒服。
于是他选择转过脑袋,假装没看见齐染在做什么。
一时间,除了溪水潺潺的流水声和两人衣摆的摩擦声,四周顿时陷入了一种无比安然的宁静之中。草原的春日依旧有些凉意,但和暖的日光照在身上,让商成洲眼皮又沉重起来。
“裘德勒是谁?”
却听齐染突然问道。
商成洲猛地打了个激灵,刚浮出的几分昏沉睡意顿时被这句话惊得烟消云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