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在我们来之前,宋建国就已经找好房子了,听说是他同事的邻居家,等我们到了之后就一起去往了那个地方。
这是一处位于学校附近的自建农家小院,一共有两层,房东是一位和蔼可亲的奶奶,不知道为什么,一看见这个奶奶,就莫名觉得很亲切,可能是因为她有着和姥姥一样慈祥的笑容,也可能这只是我的错觉。
我租住的房间在二层,一个卧室一个卫生间,收拾得很干净很整齐,卧室里有一张双人床,一扇窗户,一个大书桌。卫生间也是设备齐全。
麻雀虽小,五脏俱全。
房间的安全系数也很高,窗户外边有护栏,门也是防盗门,这一系列安全措施让来的一行人都很满意,我也很满意,老奶奶兴高采烈地介绍着周围的环境,时不时地询问关于我的一些情况。
当然在这种情境中,我是完全不用说话的,干妈会替我回答关于我的一切。
“听玉梅说你家孩子也在一中上学?”
“对对对,就在这附近的一中,伊伊住不惯学校,本来是想让她住到她爸爸家的,但离得有点远,她一个女孩子人生地不熟的,每天上下学路上不安全,所以就想着在学校附近租个房子。这不就找到您这了么。说起来还挺有缘分的。”
干妈总是能够三言两语就拉进跟别人的距离。穆菲完全是得了她的真传。
“可不是有缘分么,我孙子也在一中上学,年龄跟伊伊差不多,他现在上高三,明年就要考大学了。”
“是吗?我们伊伊也是高三,明年也考大学。”干妈一脸兴奋。
“说不定是同学呢!奶奶,你孙子叫什么名字啊?”穆菲也迅速加入到了聊天群,抓住我的胳膊使劲地晃。
“星哲,赵星哲,孩子,你认识吗?”
天呐,我还真认识。这是什么奇妙的缘分啊!
“奶奶,我回来了,刚听见你叫我了,什么事?”我刚准备回答就听到了一个熟悉的声音。
“嚯,这么多人,赵星哲你家今天来亲戚了?”又一个熟悉的声音。
“没事,咱家今天搬过来了一个姑娘,也在一中上学,我刚问她认不认识你,你就回来了。”话音刚落,赵星哲和刘伟就双双抬头看见了人群中的我们。我的左边还站着穆菲,此刻正挽着我的手臂,看向他们那边,右边则站着干妈,干妈妆容精致,穿着很休闲,一只手搭在我的肩上,脸上洋溢着笑容,而宋建国则在不远处站着。跟我们有些距离感。”
“南伊?”
“南伊?”
同时发出的疑问已经证实了我们的相识,然后就变成了一场大型认亲现场。
“嗨,好巧。”我机械般地回应。
“我奶奶昨晚说今天我家会搬过来一个人,原来是你啊!”赵星哲看上去很开心,虽然他极力掩饰,但眼角眉梢的喜悦还是很明显。
为什么这么开心?不应该很尴尬吗?我的头顶飘过了一个大大的问号!!!
“伊伊,你同学?”穆菲总是眼疾口更快。
“嗯嗯,我们班长。”
“另一个也是?”
“嗯嗯,我们数学课代表。”
“还真是同学,这个世界还真是挺小的,有同学我们更放心了,以后孩子们可以一起结伴上下学,路上还多个照应。”干妈露出了更满意的笑容。
“可不是么,小哲,你快过来,你同学以后就租住在咱们家二层了,你们以后上下学就一起,还有小伟也是,多照顾着点同学。”
“知道了,奶奶。”
“放心吧,奶奶。我们跟南伊很熟的。”刘伟的笑容中透着狡黠。
谁跟你很熟啊?我迅速翻了个白眼。
“小哲是吧?还是班长?阿姨跟你说,我们家伊伊刚转学来这边,人生地不熟的,你多带带她,帮阿姨监督她好好吃饭,好好睡觉,好好学习,我们伊伊性子就是有点慢热,熟了之后就好了,你平时多跟她说说话,在班里也是,别让同学欺负她………”赵星哲刚走过来,就被干妈一把拉过去一顿嘱咐。而他只是笑着一条条保证:“放心吧,阿姨,我会照顾好她的。”
这话听着特别像…呃,嫁女儿。我感觉自己的脸烫的都快熟透了。
“妈,你看你,又没完没了了,一会儿把伊伊的同学都给吓跑了,时间不早了,咱们赶紧先去学校拿行李,别等会儿人家学校关门了。”幸好穆菲及时打断,不然以干妈的口才不得唠到天黑。
“对对对,拿行李,看我这记性,走,伊伊,拿行李去。”
对于这样的情景我早已习以为常,事实上,在任何一种场合下,只要有穆菲和干妈在场,我几乎就不用说话,因为她们俩会替我把一切都说了。站在一旁的宋建国全程也几乎没说一句话,大概在这一点上我是遗传于这个“不熟”的爸爸的。
“我跟你们一起去吧,也能帮忙搬点东西。”赵星哲一如既往地热心。
“我也去吧。多个人多份力气。”旁边的刘伟也顺势展现热心。
“不用了,女生宿舍不让男生进。”我语气硬梆梆地说,“而且我也没多少东西。”
“帅哥,你别误会,伊伊是怕你挨处分,你要真想帮忙的话就帮我们把行李搬进屋。谢了。”穆菲感觉到了我语气的不友好,赶紧圆场。
“那也行”赵星哲看起来心情并未受到什么影响。
“对,我就是这个意思,谢谢你。”我也感觉到了自己的失态,不好意思地说。
“应该的。赶紧去吧。”
总算可以暂时逃离这尴尬的处境了。
“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啊?哥们,都要住同一屋檐下了,抱得美人归更是指日可待了。”人一走,刘伟就一脸看热闹不嫌事大的表情。
“滚,别瞎说,小心我拿502把你嘴粘一块儿。”赵星哲赶紧制止了刘伟的不正经。
“是,我瞎说,不知道是谁现在心里偷着乐呢,嘴角都快翘到天上去了。”
“哪有,只是今天天气好,所以我心情好。”
“不过那几个人是谁啊?看起来关系挺亲密的,没想到还能看到我妹粘人的一面,我看她都快挂人家那个女孩身上了。平时见谁都一脸警惕,在她们面前倒是放松的很,说说笑笑的,看起来像一家人,倒是旁边那个叔就很没存在感。”
“那个是她爸,那个女孩应该是她发小,那个阿姨应该是她发小的妈。”
“不过那个阿姨跟她可真亲,对她就像亲女儿,一口一个我家伊伊。反而是她爸跟她看着像陌生人。”
“换你,你跟一个见了没几次面的人亲近得起来吗?”
“也是。”
“对了,我跟你说,你以后可不要在她面前提起她爸妈,容易挨揍。”
“靠,我是那么没眼力见的人吗?再说了,就她那天天关机的状态,我想跟她说句话都找不着机会。还聊人家爸妈,做梦聊吗?”
“以后就不会了。”
“不会什么了?哦,也是,这下晚上能睡着了,白天就能正常上课了。看来咱们班很快就少一个睡神了。”
“别贫了,干活,她们快回来了。”
“见色忘义的家伙,嚯,从家里带的东西可真不少。”
我们回来的时候,赵星哲他们已经把屋子重新打扫了一遍,行李也都搬进来了,看起来干净多了,放下东西之后,干妈就拽着宋建国出去了,赵星哲和刘伟也打球去了。我和穆菲留下来整理干妈给我带来的那一大滩东西。乱七八糟的,吃的,喝的,用的,什么都有。
还有姜云磊让穆菲转交给我的一封信和一沓照片,都被封存的完好无损。
那时候的我们热衷于拿着相机记录身边的一切,彼此做过的试卷,一起走过的路,一起仰望过的天空,一起看过的夕阳,彼此扬起的笑脸……
希望将有关于我们的一切都定格下来,用以抵挡时间的洪流。
太多太多了,多到不愿意再回忆,多到已经记不清了。
虽然答应穆菲收下了信,但我还是把它们一起压在了箱底,只要不看见,也许就不会再想起,就能永远遗忘。
被伤害过的人,即使收到了对方的道歉,就会原谅吗?
我要的,从来就不是道歉,而是伤害从未发生,他能做到吗?
刚整理完,干妈和宋建国就回来了,不知道他俩在外边说了啥,宋建国看上去很着急,“伊伊,你要是缺啥了就跟爸爸说。”交代了几句话就走了。
“嗯嗯。”
“爸爸单位有点急事就先走了,过几天再来看你。”
“嗯嗯。”
依旧是简短的对话,冷淡的语气,干妈看到这个场景也只是叹了口气,什么都没再说。然后带我们一起去吃了顿饭,直到太阳快落山了才动身准备离开。
“干妈,时间不早了,你们赶紧走吧,不然一会儿天都要黑了。”
“伊伊,要不是菲菲明天要上学,我们今天晚上就不走了。”
“妈,要不给老师请个假,我后天再去学校,我想留下来陪伊伊。”
“菲菲,不用了,现在学习这么紧张,耽误一天高考就少一分,放心吧,我都这么大的人了,会照顾好自己的。”
“你怎么跟我妈一样,满脑子都是分,分,分的。”穆菲不满地撇了撇嘴。
“还不都是你说的,好好加油,一起考燕大。”
“是是是,我说的,你一定要信守诺言。”
“我会的。”我心里又默念了一遍会的。
“伊伊,那我们就走了。有事给我打电话,缺什么东西就买,别舍不得花钱,手机,卡都装好了,别丢了。”
“我知道了,干妈,菲菲,你们路上注意安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