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了不让疫病大面积传染,江杳年没有急着回京,留在了沅川,并把当地的传染者集中到了一起。
贺琦许是接到了京城传来的命令,打开了沅川的粮库,每日派人在固定的几个地点施粥,还勒令开了几间药铺,大夫需得轮流诊治这些病人。
但情况仍在恶化。
农田房屋被毁,百姓却没有精力再去重建,时间一长,粮库的粮食也不多了,人们依旧食不果腹,死去的人数也在渐渐增多。
为防止再有流民暴起,每个施粥地点的人和大夫都有几个士兵护卫。
江杳年也接到了加急传来的回信,朝廷早已向沅川拨下了数量足够的粮食和钱款,分为两拨运送,第一波早在她启程后就出发了,按理说怎么着也该到了,可如今却是了无音讯。
第二波也正在路上,但不知能不能赶得上。
那第一拨的钱、粮、人呢?
不翼而飞了吗?
只怕又是一桩大案。
江杳年忧心忡忡,又以布巾覆面,跑去灾民聚集地巡视。
她这些日子怎么着也算得上是兢兢业业,百姓也大都认识了她,只不过有那天的血案在前,多数人对她是又敬又畏。
简陋的棚子里躺满了人,大都病恹恹的,脸色青红,说着胡话。不时就有人嚎啕大哭,方知又有一人离世。
为了避免更多的传染,此时便会有带着面巾的士兵不顾那些家属的阻拦将尸体带走。
恐慌,低沉,颓丧的氛围占据了整个汲宁县。
江杳年在人群中行走,忽然发现一个熟悉的面孔,是先前那个找她换钱的孩子。
他沉默地坐在街边,数日不见,清瘦了不少。
江杳年走过去,蹲下身子,问:“怎么一个人在这儿,你阿娘呢?”
男孩抬头,认出了她。
他从衣服里掏出荷包递给江杳年,声音低低的,“阿娘走了,吃了药也没见好。钱没用多少,还给你。”
江杳年心里也不好受,摸了摸他的脑袋,“钱我不要,说好的给你了。”
男孩又把荷包装了回去。
江杳年问:“你还有家人吗?”
他摇头。
江杳年:“那你以后就跟着我,可好?”
男孩先是摇头,后又点了点头,“将军,我什么都会做,不会给你添麻烦的。”
“好,走吧。”江杳年牵着他的手,带他回了营帐。
先让林零带他去洗洗,自己又跑去刺史府找贺琦的夫人要了几件小孩的衣服。
夫人去找衣服的间隙,贺琦冷嘲,“将军真是好心肠,只是这沅川孤儿众多,你怎的就收了这一个?”
江杳年不以为意的笑笑,“你猜。”
伸手接过衣服,朝夫人道声“多谢。”把贺琦晾在了一边。
回营后,她把衣服交给林零,不多时,穿戴妥帖的小孩儿被领了过来。
江杳年给他擦了擦头发,运转内力帮他烘干,又梳齐整了。
小孩长的还算清秀可爱,只是太瘦。
江杳年支着下巴问:“你叫什么名字?多大了?”
小孩答:“白逢景,七岁。”
“名字不错,以后就叫你小白吧。”江杳年摸了摸他的脸,“开心点,回京城后,会有许多人陪你玩的。”
十月下旬。
天气已经开始转凉,此地又多雨,简易的棚子已经不适合再呆人了,好在朝廷又是拨款又是拨人来此地重建房屋。
沅川粮库里的粮食确实没坚持到第二拨赈灾粮下来,江杳年只身去和沅川相邻的兆丰刺史谈判,最终及时运来了粮食,免了百姓又受饥荒之苦。
朝廷还派来了许多大夫,经过他们日日研究,疫病也得到了良好的控制。
一切都在往好的方向发展。
只是,不知那第一拨人到底怎么样了。
月底,江杳年所带的军队启程回京。
到了兆丰时天色已晚,便找了个相对较好的地方扎营。
夜里,万籁俱寂。
江杳年在帐内闭目养神,白逢景在一旁的小床上睡得正熟。
林零掀开帘子,低声汇报:“姑娘,我们在据此两里外的破庙里发现了一具尸体,抛尸者已经离开,往城内的方向走了。”
江杳年睁眼,问“有人跟着吗?”
林零:“有的,刚一发现就找了几个士兵远远的跟上了。”
“稍安勿躁吧,”江杳年又闭上了眼,“若是没什么大事便不要插手,天亮之后再作商议。”
“是。”
林零退出去,尽职尽责的守在门口。
又是破庙,又是尸体,没完没了了。
江杳年也没心思睡了,觉得自己那条断腿又开始隐隐作痛。
如此相似的手段,这次的矛头又指向了谁呢?